柳屏风微微颔首:“三公主本就无意嫁我,七夕之时我二人曾偶遇郡主,那时三公主不过是在试探在下,见我意决才告知于我,我二人才谋划宫宴之事。雪念姑娘愿帮我此忙也是因三公主许诺她送她一家团聚。
“只是……”
薛容玦捕捉到了他言语中一瞬而过的情绪:“想来护国寺也是三公主谋划中的一环,既然一切都按照公主与公子的计划进行,若我猜测不错,能令公子叹息的怕只有柳老爷子的态度了吧?”
柳凭风轻叹一口气:“郡主聪慧。扶云总觉得祖父偏疼父亲与我,但实则不然。祖父与祖母相识的经过我不曾知晓,我只知晓父亲对祖父心中怨念极深,想来与祖母有关。
“我曾以为祖父对父亲与我的好是出于对祖母的愧疚,可是父亲却说若祖父真有愧疚祖母又怎会含恨而终,他如今的作派不过是做给老夫人看的。
“往日恩怨我并不知晓,我只知父亲的存在就是祖父的污点,他想借老夫人的手除掉父亲,可没想到老夫人竟真的容忍父亲至今。
“所以他才能如此迅速地舍弃父亲与我,这一切都是宫宴后父亲告知于我的。”
薛容玦看他明明情绪低沉却仍要挤出一个笑容:“不想笑便不笑。”
柳凭风惨淡一笑,声音却疑惑飘渺:“祖父的疼爱是假的、身边昔日的繁华盛景也是假的,我这二十年难道生活在一场虚幻之中么?”
薛容玦并未出言开解,只是弯下身将在她脚边跑来跑去的小黄狗抱在怀里:“公子看它可爱吗?”
柳凭风不知她是何意,却仍伸出手轻抚了抚小黄狗的脑袋,小黄狗舒服地在薛容玦怀中摇摆着尾巴。
“自然是可爱的,无烦亦无忧。”
薛容玦笑着看着怀中的小黄狗笑着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即便大梦一场,公子此刻的触感是真的,不是吗?
“公子刚说自己是否生活在一场虚幻之中,可是公子刚刚轻抚小狗手中的温热触感是真的,春日暖阳流淌在公子身上带来的温暖也是真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谢都是真实存在的。
“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若展眼远观,未来那么长,何必拘泥于过去?”
柳凭风看了看小黄狗又看了看薛容玦,半晌未开口忽而展颜大笑:“郡主说的是,在下还有抱负未曾实现,为何要沉溺于虚妄之中。”
“郡主来了怎也不派人前来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茵陈的声音从屋内匆匆传来。
柳凭风笑着向薛容玦拱手:“郡主一席话令在下如梦方醒,在下先行一步,改日再见。”
薛容玦笑着向他点头。
她将怀中挣扎的小狗放在地上,拂了拂身上的褶皱笑着对茵陈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忙。”
茵陈引着她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又招呼两个小姑娘斟碗茶来:“今日患者不多,已然处理完毕了。”
她看到薛容玦的目光流连在两个小姑娘身上,她们手脚麻利一看便是能干之人,笑着道:“想来郡主已经知晓了,我偶尔会到城外坐义诊。这两个小丫头是一位老爷子的孙女,可惜老爷子药石无医,我瞧着她们可怜正巧她们二人识得几个字,我也缺人手便让她们来帮我打个下手,也能学些东西,日后也算是一技之长。”
薛容玦道:“原来如此,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们?”
茵陈招手让两个丫头近前来介绍自己,大一些的显然更外向一些:“贵人好,在下叫玲珑今年十三了。这是妹妹琉璃,今年十一岁。”
薛容玦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从头上摘下两支簪子递给她们:“初次见面,这簪子便当作见面礼吧。日后要跟着茵陈姐姐好好学东西,莫要辜负她知道么?”
两个小姑娘看向茵陈的目光充满崇敬,玲珑急急道:“我们自当不会辜负姐姐的!”
茵陈笑着摸了摸她们俩的头笑着说:“好了,去草药的功效吧,我晚些考校你们。”
玲珑和琉璃拿着簪子开开心心地走了,茵陈看着她们欢快的背影笑着问道:“郡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
薛容玦点了点头:“姑母近日旧病复发,虽已好了不少,却整日里睡不安稳,我想着你能否为她调制些安神香?”
茵陈细细问了问薛皇后的病症,在吃着什么药还有夜间是否会惊醒等细节,薛容玦一一作答,茵陈思索片刻道:“皇后娘娘这是陈年旧疾,我须得好好想想,过几日我将香送去郡主府上可好?”
薛容玦点了点头:“你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还有一事。”
自柳凭风与雪念离去后如筠原在院门处候着,见郡主招手飞身向前递给她一个木盒。
薛容玦将木盒放在茵陈面前,她看到茵陈疑惑的目光开口道:“这是崔夫人留给你的。”
茵陈的声音有些疑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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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茵陈?”
薛容玦奇怪地问牧平也:“崔夫人还说什么了?”
牧平也看着她,眸光里的情绪让她有些看不懂:“崔夫人还说,她很感谢你。”
薛容玦不禁有些愣神。
她相信她所做所为没有错处,不论崔夫人害死的是否是真的皇子,那都是一条性命不是么?只是,她曾想过崔夫人心中会如何想她?会怨?会恨?可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