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玦趁他分神甩开了他,转身道:“过几日我便启程前往沉潭郡了,公子在此行事自求多福吧。
“不论从前说过什么都忘了吧。”
牧平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万分不舍却也没有阻拦。
若是她不在这里,他做事反而更没有顾忌,只是……
牧平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我给你写信好吗?”
“不必了,”薛容玦打开门迈出了书房,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让竹绿跟着你们吧,她的卖身契我已经烧掉了。”
溪云初起(六)
天边的云彩被落日的余晖涤荡成一片暖意的橙,他坐在门前看见父亲逆着夕阳朝家走来,他欢快地跑到父亲面前,昂着脑袋道:“阿爹,今日的《论语》我已经读完了!”
他的眼眸明亮,抬起头看着父亲,希冀能得到父亲的夸赞。
顾江临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是吗?思悠真聪明。”
他的小手急忙拉住父亲的大手,不停地晃呀晃:“阿爹,今日的内容我都记下了,阿爹快问问我。”
顾江临已经看见妻子牧灵牵着小儿子在堂前向他们父子二人招手了,笑意更浓:“是吗?那‘何为则民服?’”
他摇头晃脑,很流畅地回答了出来:“子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1
“如何举直错诸枉?”
“呃……”他挠了挠头,神色落寞,“我……我不知道。”
牧灵看到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着对丈夫嗔道:“思悠才几岁,你何必难为他?”
顾江临则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正色道:“思悠啊,读书仅仅是把书本上的内容记下来可不够,要知道‘学而不思则罔’2啊。”
他点了点头,又主动问道:“那阿爹说,要如何举直错诸枉?”
顾江临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拉起妻子的手对他道:“思悠先自己想想,阿爹再告诉你。”
那是牧平也记忆里一家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那天的夕阳格外温柔,让他至今走没能走出那片夕阳。
傍晚顾江临的副将急匆匆地上门,二人在书房不知说了什么,他让人把牧平也带来。
他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父亲也深知这一点,可他仍旧清浅地笑着,只是眼中隐隐有些不舍,那是后来的牧平也回忆此刻时才看到。
很多时候,牧平也都觉得父亲一点也不像他在书中看到将军模样。
父亲儒雅谦和,待人彬彬有礼,笑起来更像一个读书人。
顾江临看着眼前的儿子,压下内心苦涩,笑着对他说:“思悠可想出了如何举直错诸枉?”
牧平也摇了摇头,面带愧色:“还没有想出来。”
顾江临倒是安慰道:“思悠已经很聪明了,阿爹问你,我朝如何选拔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