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悉首都星的天空。这里的天气经过精确调节,维持在一个雌虫会觉得有些压抑、雄虫却觉得刚刚好的状态,偏暗、偏湿润,好像随时会来一场大雨。但在精确的控制下,这场雨永远不会降落。
……好吧,也有些总是宅家的雄虫,就连这样都觉得晒。
他无意识动了动指尖,手指勾起自己的发梢,向一侧扯。
直到头皮被扯得发痛,他才回过神。
排练结束时时,天光已渐渐暗沉,灯火与群星一亮夜晚。人声安静下来,德塔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在观众席上坐下,抬头望向颁奖台。
他曾很多次站在那。
每一次他站上时,都觉得那只是个台子,没必要为此欢呼雀跃。但从这里望过去,它居然显得那么高,需要抬起头,竭尽全力地仰视。
他已经太久没有仰视过别人了。
“将、将军,”忽然,有人从入场通道那边急急跑来,“非常抱歉,但流程有所更改。明天,您需要到嘉宾台上……”
德塔眉头一皱,从个人终端里调出刚下发的文件,电子版文件清清楚楚地标注了新的流程安排——
“让我去给他们颁奖?谁安排的?”
“我不知道,”倒霉工作人员怯怯低下头,“我只是负责提醒您,发现您还没走,就跑来了。那个,我其实也觉得这不太——”
德塔拍拍对方的肩膀。
“不是你的责任,”他笑道,“别担心,我会按流程行事。这么晚了,你快下班吧,我也该走了。”
走。
比如跑去皇宫。
米阿:“……你是说,他去住旅店了?”
“留宿皇宫不算住旅店。”二皇子回答。
“呵呵,”雄虫用力磨牙,“很好,我尊敬的将军……我现在能过去吧?”
十二授勋
德塔睡得很沉,但并不好。
他眼前浮动着混乱的线条。有些时候,它们像是冲来的翼人;有些时候,它们像一串人影,在黑暗中盯着他。
他习惯这些线条。
精神海的崩溃从不是一蹴而就。它会一点点枯竭、干裂,在这个过程中,幻觉会逐渐加重,意识也会跟着模糊。现在,他的意识好了很多,幻觉却尚未完全消失。
对他而言,它们称得上熟悉。
他注视它们,于是这些线条开始变成他记忆中的脸。幼时的邻居。死在战场上的雌父。没怎么见过面的雄父。最初的战斗里死去的人们。
……还有他的前雄主,那个d级雄虫。
他注视对方,对方却没看他。那只雄虫坐在桌边,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小物件。
他没吭声,就这样一个个看过来。每个人都已离他而去,黑色线条浮动于红色背景,像一群被困在他回忆里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