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后院,经木梯拾级而上,便并排着几间粗简的房间,这是夏以臻从小长大的家——一间年久的木质老宅。
“静香大姐,看谁回来了!”
王顺还没进门,就热情地通报着。刚从肩上把夏以臻的蛇皮袋卸下,又麻利地出门去为孙静香的竹皮暖瓶添热水。
孙静香躺在日常常坐的那条藤摇椅上,沐浴在洒金一般的阳光里,神色安详。手机就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屏幕还停留在某个太极教学的直播间里。
“奶奶。”
夏以臻轻拍,孙静香没反应。
“奶奶?”
再叫一声,依旧毫无回应。
夏以臻有些慌了,颤抖着食指去探奶奶鼻息,却听见“哼哧”一声,孙静香被自己的呼噜打醒了。
她猛然一抖,把夏以臻也吓了一跳。
“奶奶!你干什么睡这么死啊…要吓死我。”
夏以臻急得要飙眼泪,几秒钟的时间,遽然失去的剧痛与失而复得的后怕似乎同时淹没了她。
“唷,你瞧我。”
孙静香抹掉嘴角的口水,“看直播给我看困了,你挺快的啊,坐船晕了吧?吃饭没有?我要不要给你做饭去啊?”
孙静香的嗓门天生就很大,带着天生的粗粝和爽辣,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人却依旧躺在摇椅上没动。
下一秒,她再次合上眼…试图再度陷入昏睡。
夏以臻扶着摇椅蹲下来,眼睛在奶奶沟壑丛生的脸上扫过,每个角落都不落下。距离上次分别明明没有多久,可奶奶似乎又变化了…是苍老与浮肿。
夏以臻轻柔地开口:“奶奶,我不饿,你吃饭没有,吃得什么?直播你要有节制地看,别一看起来没完没了。昨天晚上不会又熬夜了吧?”
“臭丫头,别一回来就管我。”
孙静香睁开眼,粗粗的嗓音还算中气十足。
她这个人一辈子自在惯了,又能干又要强,眼前猛地又一发病,还有些不愿相信。
可事实上,孙静香已经病得很厉害。她肺部复发的肿瘤和十年前不同。
十年前的那片阴影切除后,她除了有些喘粗气,一切如旧。孙静香又像没事人一样煮了十年面。
但这次,医生说手术的意义不大,让病人吃好喝好。
夏以臻如今看她精神不错,终于也放心了些。只好尽量把她当个老顽童,哄着,骗着,怎么高兴怎么来。
眼前,孙静香闭目躺在摇椅上,两只手抚在肋骨间,感受着呼吸:
“我跟你说……我感觉我问题不大。你看我,能吸,也能呼,最近还坚持练剑呢。要我说,你休学一年纯属多余,最多半年我就痊愈。之前也痊愈过一次,有经验了。”
“好,你怎么高兴我们就怎么,好不好?但这个面馆不能再开了,太累人。别再病没好,先累垮了。”
夏以臻勉强地扯扯嘴角的弧度,摩挲着孙静香鬓边的银丝。
孙静香点点头,“不开就不开了吧,最近我这个老胳膊,确实也抬不起来。把面铺交给你我也不放心,砸了我的招牌,等我病好了,街坊邻居也不来了。”
王顺正提着热水走进来,随口道:
“说的是,还是租出去省心。淮岛游客多了,最近,好多外地来的商贩都开始找铺面了。咱们街对面的老街坊,好几个都把家里的老铺子租出去,全家搬到市里住了。这不,对面这两天又开起两个连锁面店。”
夏以臻:“嗯,我回来的路上也看见了,排队的人还不少。”
王顺:“是啊,同样是家常面,人家上菜速度快,价格也和咱差不多。听说还做什么‘百姓好评’的手机软件,外地游客都认这个!现在就连老街坊都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