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臻穿着三年前去燕市传媒大报道时穿的那条橘色连衣裙,身旁躺着一只巨大的蛇皮袋。
她的两只胳膊悬在轮渡甲板的栏杆上,整个人俨然一只被晒成半干的胡萝卜干。
可恶的晕船。
好在没吃饭,要不真的……yue…
发丝被海风肆意吹散,不厌其烦地向她恹恹的脸颊上扫过,刘海已经被汗水黏湿,兵分八路贴在额头上。而眼睛因反胃正显得潮漉漉,像哭过一样。
夏以臻生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小岛县城,轮渡是小岛人民前往市区唯一的交通工具。可她从小到大最怕坐船,每次漂游在海面,五脏六腑都要调换一遍位置。
长到二十一岁,她坐船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每年开学…放假…再开学…再放假…
只不过这次回来,短期内,便不需要再踏上这个摇晃的甲板。
她要休学一年。奶奶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到她毕业。
淮岛的码头已经近在眼前,船开始甩尾调准方向,一股暗涌再次在夏以臻胸口泛起。
“yue……”夏以臻抓着栏杆,轻轻蹲下来。
“要不要喝点?”
一瓶橘子汽水在眼前摇晃。
夏以臻轻轻撩开混乱的头发,抬眸间,一个身穿白T的男生,正抵靠在身旁的船栏。
他的眼眸还专注地落在手中的画本上,另一只手分明的骨节间,提着一瓶橘子味汽水。
若不是汽水已经在伸到她面前,夏以臻甚至不能肯定他是在和自己讲话。
“你是在问我吗?”
夏以臻试探着开口,声音很小。她害怕某种自作多情会带来多此一举的尴尬。
“不然呢?这里又没有别人晕船。”
说完,男生直直的眼睫才终于透过额前的碎发,垂落在夏以臻的视线里。
他的个子很高,腰窝随意抵在栏杆上。说起话来,也是一股云淡风轻的肆意味道。
夏以臻的眸光滞住片刻,终于在大脑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好意思再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下去……于是站起身,局促间,胡言乱语着:
“噢…真谢谢了,你真是个难遇的好人。但你自己也小心点吧,你这么高可别掉下去了。这个海每年能淹死好几十个。”
“是吗?”他笑着,一脸清爽,“你是这儿的岛民?”
“岛民?”
夏以臻从没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自己,莫名有点想笑,便扬起下巴,“是。纯正的,还会叉鱼呢。”
小淮岛作为北方沿海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岛,是很多省内人民都未必清楚的存在。
大多数人谈起遗世独立小淮岛,总觉得是一片地图上不存在的隔绝地带。认为这里的市民还在用树叶遮身、以叉鱼和捡拾掉落的香蕉为生,似乎也不算太奇怪。
“你们这景色真好,美得像幅画。”
男生瞭望着海面的微波,将轻巧的画本放在唇间咬住,空出手将汽水瓶盖拧开递给夏以臻,
“给,喝了会舒服的。”
“谢谢……”
接过汽水时,夏以臻看到他的腕子上绑着一只黑色的头绳。
这个款式是当时两元店里最常见的,黑色皮筋,挂着一只长着耳朵的动物形状挂件。
只不过这款头绳的质量实在堪忧,她曾经有几只一模一样的,即使不常绑头发也难逃相同的命运——动物挂件的五官早已在使用中早早脱落,和他绑的这条境遇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