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妤前脚刚走,刘氏和周络陵后脚便风风火火地踏了进来。前者是不怀好意来耀武扬威显摆显摆,后者则是来找好友们诉苦。
昨晚她的阿母不知发什么神经,哭哭啼啼说什么大难不死,苦尽甘来,非要和她共睡一床说是什么修补母女情份来着,连周安溪拉着刘氏的衣袖要讨抱抱还难得的被他阿母一脚踹开。
接下来,刘氏骂骂咧咧一晚青杭的坏话。哭的怪可怜兮兮的,但追根究底目的就是要她千千万万不要被这个贱蹄子给朦了眼,自甘堕落做个不孝女。
听到”不孝女”三个字,周络陵当即干脆假装跌下床,把床舖让给她阿母。
人一旦清醒----不管是被一棒打醒,还是被浇一桶冰水冻醒,要再让她滚回去睡死,就没这么容易了。
被自家人出卖的这个嫌隙,岂是刘氏三言两语就能修补修补的?
她以为她是手上有五色神石的女娲,说补天就补天吗?
一晚没睡好,刘氏的碎言碎语仿佛还在耳朵里嗡嗡鸣叫,周络陵乌青著一双眼,一脸无奈的飞奔向两位少女。
周络陵凑到宁青杭耳边,悄悄道:“我阿母来了,你知道的,她一直没安好心,你等著看吧,小心为上。”
刘氏本来以为金妤给她安排了一个宽敞的独院,拨了两个奴婢,还有园丁、庖厨、跑腿的,就能气势高涨地走到宁青杭这头,压一压她的气焰。
没想到她一脚才刚跨到到中堂,便发现金妤帮扶应文等人准备了许多高级的”礼品”,院落也比她的还大,婢女还看起来比她那两个愣头愣脑的小丫头更聪慧,心里整个不痛快。
刘氏的语气酸的有如一桶香橼汁:”唉呀,我说你们就是一群乡野来的粗人,都进来了,还想着要自己动手织布打铁嘛?这里可是周府,还有啊,这台是什么破烂木头做的破烂器械?放在这里挡路!不懂得怎么当主子就跟我学一学,在奴婢面前说话要拿出尊贵的主人身份,这样平起平坐也太不合规矩了。你这个贱婢,还不给我跪下?”
香橼脸色刷白,立刻跪在地上:”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僭越。”
桂桑华几次领教过刘氏的浅薄蠢笨,早已抓到应付的绝窍。她一边扶起跪在地上的香橼,一边慢条斯理地回怼:“奴婢也是人,更何况大世家的奴仆亦是良民出身,不得任意打骂,刘夫人这样随意在言语上欺辱,命其下跪,才是不合规矩。”
刘氏闻言脸色一变,险些端不住,本以为这群乡下人不懂京城人情世故,没想到桂桑华居然还知晓一二。
安遇春笑笑地问:“敢问刘夫人身上的新衣是不是金夫人所赠?”
刘氏鼻孔都快朝天,得意地道:“哼,这可是东观城最时新的什么……冰醒纱,薄如蝉翼,冰凉通透,娣妇可是送了我好几件。说是天气越来越热,穿着更凉爽,人人抢着要,在京城里可一件难求呢。”
安遇春淡淡地笑道:“冰醒纱,名字取的真好。琳琳,这台绫机你刚刚琢磨了许久,你瞧瞧可做的出来?”
禹琳琳瞥了一眼刘氏身上的新衣,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可以,绫机拿来织冰醒纱绰绰有余,阿母,以后我们想要有几件,就能做几件。”
刘氏一听火气都涌上来了:”原来这鬼机器这么厉害,金氏怎么就只给你们,那我呢?”
周络陵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阿母,就算是金夫人千方百计也给你弄了一台,你也得有手艺呀!”
刘氏嘴硬道:“不过就是做衣服,这几个蠢妇会,我自然也学的会,你就等著看吧。”
青杭憋了许久,决定不能让师傅师母们就这么被讥笑!
什么粗人?什么蠢妇?师傅师母们可是各个身怀技艺,容不得刘氏这样羞辱。她笑的天真无邪,转头和桂桑华作揖道:“青杭向来敬仰各位师傅师母,因为你们苦练几十年,才有这一技傍身,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不会饿死。不像有些人,不思进取,夫家没了,不想想如何自立自强,居然拿女儿的婚姻大事来换自己的命,这才是不可取哪。”
“宁青杭,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果不是我,你们今天能得到周家的礼遇吗?”刘氏恼羞成怒,气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不管说出口的话有多没道理。
“这话说反了!如果不是我们,刘夫人恐怕早就死在王赫手下吧?因为我们,你今天才能活着在周立大人府中安居,不是吗?”扶子秀帮腔。
“那日如果不是你们自作主张驱车乱闯,怎么会碰上王赫?”刘氏随意撒泼,居然又一次不认当日的救命之恩了。
“刘夫人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一直待在那个凉亭,就不会碰上王赫?别傻了,王赫到处搜捕,铁了心要周仪府中人死绝,就算不在林子中被他逮著,也会在别处被他撞见,怎么样都逃不了。”禹琳琳是个好孩子,她决定要耐著性子好好和刘氏说道理。
“你……我……总之,我遇上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你们都……给我滚!”刘氏自知无理,但又掰不出道理叫人服气,只得撂上狠话。
“在主人的处所叫主人走人,刘夫人,您别是恼羞成怒,气昏头了吧!”
青杭这句风凉话把刘氏说的极怒,简直就怒到最高点,不做点什么发泄怒气,她就不姓刘了!!
她四处张望寻找”武器”,眼看不远处有个案几,几上放了个砚台,便迳自拿起砚台往宁青杭站立的方向砸过去。
可刘氏太过恼怒,手劲没控制好,一个大力便将重重的砚台远远地丢出墙外。
“啊……”一个响亮的哀号声从墙外响起。
本来被刘氏发疯之举惊到呆住的青杭,一听到哀叫声,赶紧从侧门走出去查看是哪个倒楣鬼遭了刘氏的毒手。
刘氏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手劲倒是不小,一个奴仆打扮的少年摀著后臀,双眼冒泪,站在三丈外的一幢茅草屋旁。
看来,苦主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