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明湖边的港口涌入一波新的流民。
流民下船后只能往村子里走,无处可去了。
村民们以不变应万变,大多心想着谁不曾经是流离失所的流民呢,热心帮着安置,帮着张罗住处衣食。
所幸流民大都是一家子一起逃难过来,老老小小互相扶持,好过孑然一身无处可依。
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大部分的难民都找到处所。
唯独一个例外。
虽说初春乍暖还寒,但也寒的过于放肆。
竟然下大雪了
今日摊上菜蔬极早贩售完,提早收摊的秃头三心情好,翘脚哼著家乡的小调。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哪得孙儿抱。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
不著调的哼了一曲后,他瞧了瞧不远处斜坐在黄土地上的一个人,起身大喊。
“阿婆,你为何一个人到此处,家里人呢?都失散啦?唉,这年头世道不平,咱们村里善心人士很多,大家都愿意收留你,但你得开个口,挪个步阿?
老袄眼神茫然。
"唉,阿婆你老是不说话,我阿三就当你听不懂我的家乡话,咱们有的是时间,我经常说话给你听,总有一天你会听懂的。”
这是第七日,秃头三对着这名衣衫褴褛、满脸灰土的老媪自说自话。
一旁来了买菜却扑了个空的虫娘,怀疑低声道:“这都七日了,她不肯就是不肯,莫不是这老媪眼瞎耳聋?我们说的话她听不见?”
秃头三无可奈何道:“谁知道呢?天这么冷,再不进屋,她就要冻死在街上了…。可怜哪,真是可怜哪!”
老媪的脸色被尘土掩盖看不清,老迈的眼睛茫然无神,头上的青丝已经变成一团乱草。
身形佝偻萎靡,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
无论谁要来带她到自家洗个身或是用个饭,她都紧闭灰苍苍的双唇,不肯开口,亦不摇头不点头示意。
村民们担忧她饿死,隔三差五盛了碗饭搁在她面前。
所幸她虽不肯说话,但送上门的饭还是肯吃上一两口。
禹玠的医馆就在对面,他也三不五时来走过来替她把把脉,确认尚无性命之忧,便安心回去医馆。
这个新来的流民,楞是在街角”住”了一段时日。
村民虽心怜其孤老昏迈,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日,雪又下的更大了。
青杭望着一颗颗下坠的雪粒,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赶忙抄起她的狐毛斗篷,开门欲出去寻老媪。
甫踏出大门,又停步转身回头拉着禹琳琳,一道出门,急忙道:“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禹琳琳虽不明所以,但见她忧心忡忡似有什么难事,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出去。
“果然……她还在这里。”
青杭望着街边身体被厚雪覆蓋,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外面的老媪,心凉了半截。
天气太冷街上无人走动,没有人知晓她在这里被冻了多久。
她一边急忙忙地帮她拍掉冰雪再盖上狐毛斗篷,一边摸著尚有余温的老妇身躯。
”快,琳琳,回去找人帮忙。再迟她就性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