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以为这上下搜查一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吗?”
……
二人争执起来,局势愈演愈烈,而李知节却是一副闭目塞听的样子,摩挲着指尖,神色玩味。
“殿下,卑职以为御史言之有理,那王县丞再三阻挠,想来县衙里定然有些什么,今夜彻底搜查一遍时机最好不过,”武源挨近了些,以另一边的争辩声作掩护,压低声音道,“即使有亲事府巡卫,但毕竟难以面面俱到,若是今夜被歹人钻了空子,趁机毁尸灭迹那可怎么办?”
“别急呀……今日种种,你觉着这唐年县衙怎么样?”李知节有些突兀地问。
他想了想,摇摇头答说:“县衙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恐怕大多数县衙官员的意思都和王勋一般——不想我们深究下去。”
“是啊,”李知节点点头,“你觉着好查吗?”
他又摇摇头,态度显而易见:“难,一则,我们不清楚他们做过什么、应该会藏什么,搜查没有重点,很容易漏掉证据,二则,谁会留着致命的证据等着人来查呢?就算就证据留下,也自然被藏得严实,我们又对此地不熟,搜查太困难了——殿下,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尽快搜查啊!”
“怕就怕瞎子点灯白费蜡,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嘟囔囔,“与其白费力气还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其实……”武源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殿下,没有了刘升,再想查出幕后之人就难如登天了,反正他已经死了,结果也不算坏,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然后府中再多几个密探?”李知节轻哼一声,抱臂说道,“能查出幕后之人当然最好,查不出来,我也要他知道,算计我的下场。”
“可……”
然而李知节已然顾不上他了,她朝前迈了一步,清了清嗓子,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
“好了好了!”
她像是实在被王勋和裴钦吵得受不了了,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御史既然觉着有必要,那就带人查一遍吧,武源,拨给裴御史二十人……”
王勋心道不好,急忙打断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赞府这么性急作甚,本宫话还没说完呢,”李知节轻笑一声,也打断了他的话,“赞府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所以,不如各退一步,今晚就先着重搜查一部分,剩下的……明日再说。”
王勋松了半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试探问道:“殿下以为,应当先搜查哪里?”
“嗯……”李知节似乎拿不定主意了,有些犹豫地抿紧了唇,似乎陷入了沉思。
王勋又有了些底气,得意地心想,她就算有几分心机,终究还是个没主见的小丫头罢了,于是好心建议道:“三堂住得都是刘明府的家眷,今晚就搜查恐怕……”
“王赞府说得对,”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辛苦御史带人搜查一番二堂与前堂了……哦对还有刘明府的尸身,劳烦少府仔细安顿好。”
裴钦仍然眉心紧锁,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默默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李知节半垂着眼,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倦了,说完此话便朝众人微一点头,转身抬脚离开。
王勋瞧见她朝三堂方向走去,连忙问道,“还不知殿下今夜在何处落榻?”
李知节回过头,有些惊讶地说,“自然是在三堂,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赞府不必忧心。”
“……”王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他还是很快便冷静下来,躬身行了一礼。
其余几人更是不明所以,但碍于人已走远,只得听从安排,各回各处各司其职。
待与众人拉开几丈距离,李知节倏地抬起眼来,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困顿。
“王县丞真是个好人哪,今夜说不定要亲自带我们去找证据呢,可千万要把他和三堂盯好了!”
她轻且快的声音在暗处悄然响起,如天真烂漫的少女,又如山中吃人的精怪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