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听他说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刚刚提到的,或是绵延几世、关系深厚的世家大族,或是目下煊赫一时、权势滔天的天子重臣。任何一个,都是可以在朝中为他提供莫大助力的绝佳联姻对象。
“你小子,会选人啊。”看来他对京中的动向,颇为了解。
他淡淡勾唇,语气却是难掩隐忧:“我在朝中本就没有势力,回宫后一切都要从无开始,婚姻,是可以帮助我快速建立关系的最佳途径,当然务必要好好利用。”哪怕对方是个丑八怪,只要家族对他帮助最大,他也能够闭着眼睛,照娶不误。
宣王对他越发有了信心,兴致勃勃地抽出一卷画轴,眉飞色舞递过去,“这个,临汾崔氏的长房嫡次女,在京都很有才名的,多少膏粱子弟的梦中情人呢,你好好看看,啊。”
佟暄接过卷轴,面上并无任何旖旎之色,“谢三叔。”
宣王重重拍了拍他肩,“记住,你叫李煊,天子血脉,当朝太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
日暮,斜阳西山落,琅岳书院一片静谧。
宣王轰轰烈烈地来,又大张旗鼓地走,白日里的喧阗已过,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琅岳书院比之往常,竟是更显寂然。
方恺夜里看书看饿了,摸去厨房找东西吃,路过学堂时,竟发现里面还亮着一豆油灯。
他走进去一看,果然又是他。
“佟暄,这么晚了还没走?”
他正在收拾用具,听见方恺的声音,头也不抬道:“有点功课没做完,马上走了。”
他今日功课完成得慢,白日里见了下三叔,日暮后又被夫子叫去。袁弘佐见着他哆哆嗦嗦地,啪地一下跪在面前,一阵扣头行礼,完了后就开始给他开小灶。哎,以后要学的内容又要增多了。
“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不如你今晚就在这儿歇下,同我挤一挤。”
“多谢方兄关心,我没事,一个人走走也挺好,正好散散心。”
“也是,你坐这一天了,合该活动活动筋骨。那你路上当心啊。”
佟暄抬头,朝他露出一个今日份最真诚的微笑,“好。”
佟暄背上书箧,打起灯笼,慢悠悠出了书院门。
夜幕晚星,天边一抹上弦月,弯弯荡在云层中,淋淋的月光洒下。朦胧间,他看到山路上一道娇小的身影,背身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仰头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灵乐。”
她闻声回头,冲他笑,黑夜里一排莹莹贝齿,亮闪闪的,“你终于出来了?走,送你回家!”她拍了拍背后的刀,刀把在月光下颤了颤。
佟暄这才注意到,她竟然大晚上别了把刀就敢出来。
这个傻姑娘。
范灵乐的心思,他自然是知晓的,可也只好一直装作不知晓。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娶她。
心里好像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涌出来,很快地又被按下去,遂定定心神,迈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