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叫红鱼脚下一滑,万幸她早习惯少年的神出鬼没,才不至于跌落溪中。
少年的脸庞在水面晃动,红鱼抬手拿石子打碎,起身双手叉腰回望:“是么,那尊驾便多摘两只。”
她在生气,而且越靠近随明城那股气便越明显。
十一有些苦恼,自己还没如此惹人讨厌吧。
少年伸手要去摘边上的大红袍,还是收回手:“算了,快要作古之人,还是别糟蹋花了。”
鸟叫和流水声全然将他声音盖住,红鱼蹙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少年嘴角勾起,抬起两条大长腿跃到溪边,拿起那红漆恭桶直接浸入溪中:“我说,要是能埋在这儿,神仙也不换。”。
——他在作甚!
全然无法注意他在说什么,红鱼眼睛死死盯着红漆马桶,耳朵‘腾’地一下充血,仿若鱼被踩掉尾巴。
“住手啊——!你个王八蛋!”
—
“人食五谷杂粮,本就是寻常事,姑娘不必介意。”
许是未想到她有这么大反应,少年一边赶车一边一本正经劝导她,惹得红鱼一把关上车门,喊他闭嘴。
世上怎会有脸皮比她还厚的人!
红鱼捂着脸,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
原本因快到随明城低沉的心绪被他一闹瞬时消散不少,甚至隐隐盼着早些时辰到,好让她能快些摆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花孔雀。
见红鱼当真不搭理自己,少年也不再自讨没趣儿,两个人隔着一扇马车门相顾无言,许是实在无聊了,少年拿着那根短萧又吹起来。
很好,不愧是杀人如麻的死士,对付小小短萧简直小菜一碟,经过他多日奋斗,吹出的萧声终于从‘老人锯木’变成了‘杀猪’声。
红鱼暗咬银牙,忍着不让自己将少年踢下马车,着实憋屈。
好在不到半日,一行人便到了随明城外,红鱼有气无力捂着耳朵趴在车窗上,远远瞧见随明城城楼一角,险些落下眼泪。
脱离苦海就在眼前!
往后前头那位尊驾的美妙萧声便由他人欣赏去吧,她不奉陪了!
无量天尊碧霞元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感谢听见她的心声,她回去后定然每日认真做功课,再不偷懒耍滑,也绝不再偷吃诸位贡品!
红鱼一改颓态,扶正鬓上歪歪扭扭的大白杜鹃,正襟危坐,等着和花孔雀分道扬镳。
马车晃晃悠悠,离城楼越来越近,不待她出声,马车竟忽然停住,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数道闷雷,隐隐袭来。
四周一片寂静,除却马蹄阵阵,只有少年恼人的萧声还在空中飘荡,给忽如其来的肃杀氛围带来一丝活气。
红鱼坐在那里,一只手扶在车门上,忽然没了动作。
马蹄夹杂着铃铛声响,一顿一顿,愈来愈近。
有人骑着马在围着马车转悠。
萧声渐渐听不见了,日光透过车窗缝隙映照在红鱼身上,如同撒上一片金,而她小小一张脸则隐蔽在黑暗里,瞧不清神色。
‘唰’的一声,车窗被人猛地从外头拉开,光束立时爬上红鱼的脸,刺得她下意识眯起眼。
红鱼忽然有些打脸般想,少年怎么不继续吹呢。
“真是好久不见,妹妹。”
只听来人先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嗤笑,随即冷声对她问候起来。
红鱼被阳光刺痛的眼睛终于适应过来,打眼向窗外撇去,只见一约莫十八九岁,头戴浩然巾、身穿沉香色缂丝贴里、腰系玉带的公子哥正端坐马上,垂头静静盯着自己。
他抿着唇,手上的马鞭一下一下轻敲着右侧小腿,浑身透着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