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云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天蓝色的绣球花。花朵大如云团,细看每一朵球形的花都是由无数蝴蝶花瓣构成,蓬松饱满,若是世上真有花神,想必雕刻一束绣毬便极为耗神,必是要以那最和煦的春风为刃才行。
“……多谢。”
弈云林匪夷所思地看看她,又看看花,懵懵地接过了那束蓝绣球花。
花铺老板暗想,可怜的傻小子,收到一束花都欢喜得懵了。也不知道那个木头一样的丫头有什么好,竟然骗了个这么单纯的小子!
“我打听到了,这片叶子长在城东向阳的山上,天色还早,我们这就动身吧。”
二人又急匆匆向着城东奔去。
城东郊外果真是一片紫红的山林,紫云樱漫山遍野地铺开,这紫红汪洋中有一醒目的白色方塔矗立,甚为惹眼。沿着上山的小路蜿蜒而上,林子里寂静无声。暮色沉沉,天边云霞似火烧一般流金溢彩,天幕泛夜的紫与山林峰尖融为一体。
脚下的小路正好延伸到方塔前为止。
这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塔顶已经破损,塔身攀着黑色的藤蔓,一派荒凉。
“四面方塔。”秦从术念念有词,煊朝历来建塔都是圆身或八面、六面,四面乃是招邪之兆。
“简直闻所未闻,”弈云林摇头道,“我都知道四面犯了忌讳,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里建方塔?”
塔前的牌匾已经被黑藤覆盖了,弈云林拔剑将藤蔓尽数除去,只见那牌匾上遒劲有力地镌刻着“祓邪”二字。
一座招邪的四方塔叫做祓邪,当真是滑稽。
秦从术忽道:“祓邪方塔,这是鬼神教的建筑。鬼神尊候选人都要在此潜心修行三个月,才能判断有无资格当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弈云林惊讶道,“说得好像你就是鬼神教的人似的。”
她不屑于回答,径直踏了进去。塔内狼藉纷乱,正中央有一座石像,这石像雕刻的是一名手捧日晷的跪地女子,女子没有雕刻五官,那日晷上的刻度有奇怪的符文,大多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
秦从术心下了然,一指雕像道:“她就是鬼神尊。她手中的日晷是神魂所在,陨落之神借此附她的身。”
她这一番话,把弈云林的全副精神都吸引到那女子手捧的日晷上,他敏锐地发现晷针上暗迹斑斑,像是血液干涸后的痕迹。
曾经有人,扑倒在这日晷上,锋利的晷针刺穿了他的身躯。
投射在日晷上的最后一丝余晖消逝了,晷针的影子遁入阴暗中。
没来由的,弈云里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尖锐的指甲刮擦他心脏的表皮。
“不太对劲,”他拍了拍秦从术,催促道:“先走,明日再来。”
秦从术镇定自若地按住了弈云林的手臂,示意他看雕像后面,“那里有一个洞。去看看。”
“太危险了,万一洞里有人呢?明日再来吧!”
“天亮了,这里就会安全吗?”秦从术反问道。
弈云林忽然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可他的直觉也在催促他离开,脑子里两个声音打起了架,谁也不服谁。
就在这时,洞里传出一阵簌簌声响,紧接着,一只沾满尘土的手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