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婉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走出院子,想了想,又匆匆来到商羽房间,敲门而入。
商羽正端了杯茶水慢慢喝着,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刚刚两人发生了何事。
于婉秋是了解他的,喜怒从不溢于言表,除非是他自己想说,否则谁也看不出他肚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城府深,只是单纯的异于常人。
商羽放下杯子,淡声道:“没事。”
于婉秋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晓得你与许医生是怎么一回事,但你们这么多年未见面,以前再好的情分,也会淡掉。你要是心里还记挂着人家,就对人家好一些,别什么话都闷在肚子里。”
商羽撩起眼皮,看了看她,道:“你说得没错,过了这么多年,再好的情分也淡了。何况,以前那情分,也不见得是他想要的。”
于婉秋轻笑:“不过我看许医生脾气好得很,只要你诚心待他,你们总归会回到从前的。”
商羽自嘲般扯了下嘴角:“从前也没什么好的。”
金公馆不是桃花源,只是他逃避世界的囚笼,小春则是被他强行套上枷锁那么多年。无论生活多优渥,那也不是小春想要过的生活。
如今他飞出囚笼,得偿所愿,又怎可能对金公馆的日子念念不忘?
自己也得接受现实,对方现在是独立自由的许医生,而不是从前属于他的小春。
*
子春每天上班下班,得了空便与同事朋友去看话剧,参加读书会,生活恢复如常。
他没再去史家胡同,也一连几天未曾再见过商羽。
商羽是个骄傲的人,自己说了那样话,想来他不会再自讨没趣。
忙了几日,终于等来一个休息天。
林青瑜头天打来电话,约他去帮忙,但什么忙,又神神秘秘没说,子春想着对方坦坦荡荡,自己无事可做,便答应下来。
等到了会面茶楼,看到一群学生,才知道他们是要去游行发传单,呼吁抗日,正召集多点人手。
子春日日看新闻,也恨极了日本人,自然一口答应与他们一起,拿了传单与他们上了街。
几支队伍一汇合,便变得声势浩大,不少路人受了口号鼓舞,自主加入游行中。
这浩浩荡荡的游行,自然招来了军警来驱逐。
热血上头的游行队伍,怎可能能轻易被赶走,一开始还只是争吵辩论,但很快就发生了暴力冲突。
子春哪里见过这阵仗,看着不少学生在推搡打斗中倒下,血流满地,一时慌了神,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勉强招呼林青瑜几个,将受伤的学生拖开,以免二次伤害。
眼见又有几个学生挨了棍棒,子春冲上去一边拉人一边大叫:“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去打日本人,打自己学生算什么好汉!”
然而被激怒的巡警们,如何听得进去这些话,他的叫唤跟火上浇油没区别,两个巡警的棍棒便朝他招呼过来。
子春勉强避开脑袋,身上却免不了要挨上这两棍子。
他从小到大,虽然穷过苦过,却从未挨过揍,小时候有哥哥子冬保护,后来在金公馆,商羽除了发病时推过他咬过他,也从未对他真正动过手。
这两棍子下来,只疼得他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然而就在这空挡,他脑子里竟然浮上商羽胸前的伤疤。
自己这两棍子都受不住,他在奉天被土匪砍伤,是如何撑下来的。
不过眼下的兵荒马乱,容不得他多想。
旁边救人的男学生被一棍子敲中脑袋,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而那巡警还不停手,子春吓得赶紧去挡住男学生。
预想中的棍棒这次却没落下来,反倒是身体一轻,连带身旁受伤的男学生,一并被一双有利的大手,迅速抱离原处。
子春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冷若冰霜的商羽。
“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