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狗仔支支吾吾。
“我也给你们包个利是好了。”盛嘉宜朝阿香微微点了点头,“还要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先不要漏给别人知道,就说,别光顾着琢磨着哄记者。”盛嘉宜用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动动脑子。”
“准备上台了,嘉宜。”外头有人喊她。
“下次见。”盛嘉宜冲那个狗仔眨了眨眼睛,提起银灰色的裙摆走出后台。
那人摸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几乎喘不过气。
盛小姐光彩太盛,这一句话还不得把小徐少钓成什么样子?
盛嘉宜逆着光走向舞台。
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嘈杂声逐渐消失,直至万籁俱静。
一束光从场馆顶部照下,只留一片圆环。
她一步一步走向光亮之处。
就仿佛穿越人潮,焦急奔跑在楼宇之间,城市在后退,扶梯上行,她拨开行人,于潮湿闷热的空气中,闻见季风天中的第一声惊雷。
大海何处不起浪,大地何处为遭雨。
她想起自己曾经问过郑安容为什么会写到关于城寨的故事。
郑安容指着她说,那是因为她身上,留下了关于香江老旧记忆的故事,而他已经把她写尽了。
盛嘉宜抬起头,看到数不到头的人海,望不到尽头的星光。
“嘉宜。”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人声呼啸席卷,如浪潮漫过场馆。
盛嘉宜笑了起来。
不似面对采访镜头那样得体的微笑,她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你们。”盛嘉宜握着话筒轻声说。
“其实我很少唱歌,我发过唱片,但很少有人觉得我是歌手。”她环视着巨大的,做得满当当的场馆,“我十七岁入行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这么多Fans,香江有很多红星,以前有很多,现在也有很多。太突然我就当了主角,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完成大家对我的期待,如今我回头再看从前,原来一直希望的事情,就是走到今天。”
“我住的地方离维多利亚港很近,但是我从来没有踏出过我的家半步,我每天晚上去天台上看日落,看到飞机擦着我的头顶飞过,卷起狂风,降落到启德机场。那个时候远方的灯火星星点点,也很亮,就像我如今站在这里这样。”盛嘉宜仰头,直视着无数盏璀璨的聚光灯,她在灯光的中心,所有的人都为她而来,“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因为他,我第一次见到被季风吹过的港湾。”她微微一顿,“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很开心,今天所有的歌先唱给你们听,然后唱给他听,最后唱给我自己听。”
“献给我们的十七岁。”
她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的何希月突然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赵士荣嫌弃地斥责一声。
“你懂什么。”何希月擦了擦眼泪,“这就像是养儿,当爹的不管,都是当妈的操心,我带着她一路走过来,你哪里能体会得到女人在娱乐圈里爬起来的艰辛。”
“你这人,说话就说话,还要骂我几句……不过嘉宜说的那个他,是谁?”
“不知道。”何希月从包里掏出手帕,“不过管他呢,等着狗仔扒出来,我们就知道了。”
*
1997年最热门的几则新闻,一是香江回归祖国怀抱,二是小徐少砸钱请香江记者帮忙追妻,三是众人皆想求得,当红巨星盛嘉宜演唱会上那个“他”到底是谁。
可惜狗仔们忙忙碌碌想争得头条拿到利是,盛小姐却并不接茬,开完演唱会便直飞内地,去拍自己的新戏。
这戏是部古装片,程良西盛嘉宜老搭档组合,据说是去了大西北的某处沙漠里取景,一拍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人影,连回归前的庆典献唱,盛嘉宜都没有参加。
都知道她是为了躲避舆论,幸而到了五月,所有的热度都逐渐转移到即将到来的大事上,所以媒体也“高抬贵手”,没再追去西北盘根问底。
盛嘉宜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恰好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这个时候的香江已经炎热无比,热季的傍晚唯有偶尔吹过的海风能带来一些潮湿的凉意。街头早已经焕然一新,四处悬挂红色五星旗帜,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人——都等在家里用电视机收看直播。
盛嘉宜便叫司机在尖沙咀附近停了车,自己沿着熟悉的道路,缓缓独行。
如今的香江夜晚,倒是安全得不再需要保镖跟随。
她去看了城寨的遗址,那些诡形怪状的房屋全都被拆除后,原址成了公园,自己的家竟然能成为“遗址”,供人参观游览,盛嘉宜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足足一个多小时,沿龙津道往南,直到红磡,在那狭长的海滨一侧前行,直到码头,她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