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易暄一怔,鼻腔中有呼气声,过了一会儿后低下眉毛,沉声说:“好。”
我哥将他的车钥匙给了我,调整完他的后视镜,我就出发了。快到年底,街上行人都穿上了毛衣与厚外套,池易暄伸出一根手指,勾过他原本嫌弃得要死的毛线帽盖过耳朵,动作间不小心与我视线相撞,又立马松手,假装在看风景。
我将空调温度升高。过了一会儿,他又去调整座椅。副驾的座椅按钮在右侧,鉴于他右手打了石膏,不得不将整个身体都转过去,左手吭哧吭哧按了半天。
座椅调整时发出断断续续“嗡嗡”声,好半天他才坐好。我看了一眼,他将座椅整体往后推了,好搁下他那两条长腿。
“以前都是cindy坐,所以空间小?”
脱口而出就是在犯贱,cindy是我哥心底那根不能触碰的刺,好在他没有将我踹下车,只是冲我比了个中指。
“安全带。”我提醒他。
“很快就到了。”
我听完一脚油门踩到底,表盘指针瞬间从左滑到右,转过头再看,池易暄的左手下意识扣住了座椅边缘,他恶狠狠瞪我一眼,然后艰难地扯过安全带,将石膏右手从中穿过。
“听话点不就没事了吗?”
他让我闭嘴,好好开车。
去医院途中,路过菜市场,池易暄降下车窗,从卖水果的小贩手里挑了一束系着蝴蝶结的果篮。
“你打算怎么向那秃头套话?”
“还没想好。”池易暄整理着果篮上的丝带,“去了再想。”他又问我,“明天就要面试了吧?准备得怎么样?”
“还可以。”我也学着他的模样答。
“挺好。”他应付似的接了一句。
我们都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医院。停好车后,我同他一起朝住院部走去,他走在我前面,手里拎着果篮,晚秋的风调戏着他西装的衣角,像翻飞的蝴蝶翅膀。我跟着他走上台阶,走到第四级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站在比我高两级的位置,这个角度我得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他对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早点下来,不要呆得太久。”我逼自己停下脚步,“不然我会生气。”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最后一句话,潜意识里好像这样说就能够威胁到他。
“一刻钟。”他说。
我目送他走进住院部大厅,望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后。他让我回车上等他,我却不想回去,膝盖一弯就在台阶上坐下。屁股刚挨上石阶的瞬间,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既视感,这才想起半年前,我就坐在一百米开外,急诊室门前的台阶上,同韩晓昀一起等出租车回家。
那时破了脑袋,后来又遭池易暄捶了一顿,过了这么久才算勉强好全。
金色的落叶纷纷扬扬,我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一扇扇窗户,不知道池易暄现在走到了哪间病房。我开始担心地中海又要图谋不轨,可想起来,我哥就算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也能把人往死里揍。加之医院里都有摄像头,地中海那种男人我见过,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动脚,他们都一样,面子大过天,池易暄可能在这种大环境的浸染下才变得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