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贺天杭说的“一年份的合约”,越来是订婚的意思么。她缓缓收紧手指,和贺天杭十指交握。明月高悬,银河灿烂,在这样美的月色之下,谁能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游客在渐渐散去。属于商业开发区的景点逐渐空出来。乔伊和贺天杭抓住机会,也在没去过的区域游览一番。两人正在湖边散步,贺天杭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在贺天杭拿起手机的那一瞬间,乔伊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乔伊的印象中,贺天杭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除了故意想要逗逗她的时候,特别是在面对其他人,外人很难看出贺天杭的真实情绪。那一通通话非常简短,贺天杭只沉默地听了十几秒钟,然后回了一句话。“我马上过来。”然后他关掉手机,对乔伊道:“抱歉,我母亲的疗养院打来的,我需要回去一趟。”听到“疗养院”这三个字,乔伊心里往下沉了沉。贺天杭假装临时演员时,曾经告诉她他的家庭环境。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疗养院调理身体。在知晓贺天杭真实身份之后,乔伊才知道这些话虽然上看去像春秋笔法,但其实都是真实的。贺天杭的父亲贺凌锋早就去世了,而他的母亲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卧病在床,大部分时间意识都不清醒。现在听到贺天杭突然接到疗养院的电话,恐怕那边的情况不太妙。“我和你一起。”乔伊道。她语气温柔而坚定,让人生不起拒绝的意思。贺天杭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贺先生,您来了。”疗养院的护士早就在门口等待,见贺天杭和乔伊来了,带着他们前往疗养院顶楼。电梯徐徐往上,平稳的速度让人产生缓慢的错觉,只有凭借不断变化的数字,才能确认轿厢此时正在上行。乔伊站在贺天杭身边,能感受到电梯内逐渐压抑的气氛。越是往上靠近那个地方,一股带着死气的氛围越是浓厚。叮——电梯门开了,贺天杭大步走出去,随行的护士各自矮小,几乎跟不上对方的步伐。而在一扇白色木门之后,原本宽敞的病房内站着医生以及几名护士,显得房间内混乱而拥挤。贺夫人就躺在房间正中的病床上,常年的卧床导致肌肉萎缩,更显得她身形瘦小。医生几次摇头,在病床边来回走动。乔伊和贺天杭都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等候。屋内只有医生和护士低声交流的声音,乔伊站在贺天杭身边,整个空间里带着一种白噪音里的“安静”。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旁观者就算站在画面中,也只能安静的作为一个局外者。透过床边的玻璃窗,能看见疗养院在顶楼修建的人工荷花池。那池水依旧,人工种植的荷花却早就破败得不成样子,腐烂枯朽的荷叶几乎都被工作人员清理了,只剩一个个放在池底的坛子,里面装着厚重的黑泥。萧瑟与寂寥扑面而来,隔着窗户,站在充满暖气的房间,还会让人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乔伊轻轻摸了摸左手的戒指,冰凉的金属在指根转动。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旁观者。当她戴上这枚戒指,她早已融入贺天杭的生活。如果这是一场电影,贺天杭站在荧幕正中,那她随时可以上前一步,去握住他的左手。她需要上前一步。等贺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房间内的医生护士陆续离开了。临走前,医生拍了拍贺天杭的肩膀,眼中带着遗憾。情况的稳定只是暂时的,贺夫人缠-绵病榻这么多年,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能做的,只是安静地陪她走过最后一段时间。贺天杭站在病床边,沉默地看着病床上那人。房间的布置几十年如一日,依旧是贺夫人最喜欢的风格。浅色的窗帘,浅色的家具,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透明杯子,旁边有一张花瓣形状的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套茶具。以往贺天杭来看望母亲,总会坐在床边,为母亲泡上一壶茶。即便永远不会有另一个人品尝这壶茶的味道。他期望睡梦中的那个人能闻到一份茶的香味,这样就算她沉睡在黑暗中,也能知道在现实的世界,还有人陪伴在她身边。现在,这份牵挂终于要走向终结。贺天杭回过头,想去拿那套茶具,却忽然注意到茶壶里的凉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热茶。这时,他手边一热。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递到了他手边。乔伊抬头望着她,眼神里有忧虑和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