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去得心惊胆战,这厢元月却风轻云淡,他过来,也不起身,只不咸不淡道:“我是个戴罪之人,无颜面见陛下,陛下请回吧。”
杜阙忍俊不住,调侃道:“说得恭敬,却连个正眼都不给我,可见你言行不一。”
她也笑,抬起眼帘打量他,近一月未见,他沧桑了不少,侧脸的线条益发清晰紧致,显得五官更加夺目。挑眉勾唇间,戾气逼人,十分担得起“真龙天子”的身份。
杜阙也凝眸看她,她清瘦了许多,肩膀处空空的,宽大的锦袍几乎要把她装住。容光黯淡,唇色发白,活力全无,叫他不由得联想起先帝的病容来,脑子里也不住回荡着一个词:油尽灯枯。
“陛下一直盯着我,可是被我这张不堪入目的脸庞吓到了?”元月用手摸了摸脸,强撑笑意。
日日对镜梳妆,何曾没发觉愈来愈憔悴的神容,她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不人不鬼”一词会用以形容自己。
她心里明白得很,这具身子撑不了太久了,如今还睁着眼,不过是为家人吊着一口气。
兴许这便是杜阙想要的结果吧。
——得不到便毁掉。
“……你我非要争个无休无止吗?”杜阙慢慢放低身形,与坐着的她视线齐平,“就不能似以前一样,平平和和说两句话吗?
元月哂然一笑:“陛下是来求和的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拿起她搭在腿上的手,捂在手心,试图祛除那透骨的冰凉。
她抽手,依然放回大腿上,反问:“它的死,你不介怀了?”
“我只要你,别的,不重要。”他目光如炬,肯定道。
她付之一笑,并不信以为真:“陛下是看我可怜,所以随口诌了这话来哄我开心吗?”
杜阙眉宇间浮现出丝丝受伤:“为何就是不肯信我一次?阿月,将信任托付于我,当真有那么难么?”
她摇摇头,不欲同他过分纠缠:“陛下如是来同我争吵的话,那恕我不奉陪。”
说罢,以手比出“请”的姿势。
“……好,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那我便不提。”他稳稳当当留在原地,“三月三,是我的生辰,你陪我过,行吗?”
元月往左挪挪,眼看着自己的衣摆摆脱了他的衣袂,方坐住不动。
杜阙时时刻刻注意着她,当然不会看不出她刻意的疏离。
“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他嘲弄牵唇,“你都不肯让你我的衣裳挨着,又怎会同意陪我过生辰。”
触及心事,她无从反驳,只道:“陛下既知,何必来盘问我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