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欲张嘴之际,身后响起一句“陛下”。礼不可忘,素云连低了头行礼。
杜阙不予理睬,径直走向床榻,习惯性地拉住元月的手,面露喜色:“阿月,是……是真的吗?”
素云低垂着头,暗自咂舌。
陛下在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一来凤仪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朕”也不称了,一口一个“我”,还诸般低声下气地讨皇后欢心……
难怪外面那帮朝臣日日上表:当今皇后狐魅君心,又与前朝余孽不清不楚,是个红颜祸水。若不废后,大齐社稷不保。
陛下闻之龙颜大怒,当场摔了奏折,冷然放话:再敢提废后,立时拉到午门外斩首。
群臣方才住嘴。
当然,素云的心思元月无法窥得,她只知,腹中有一条生命悄然降临——她不欢迎它。
“陛下开心吗?”她看着藏在被子底下的小腹,目光幽深。
杜阙却道:“在你面前,我不是陛下,只是杜阙。所以,别叫我陛下。”
元月哂笑着,眼神上移至他的面孔上:“你为天子,我怎敢造次?”
俊美无俦的脸庞僵僵硬一瞬,旋即吐出一声低笑:“你明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陛下龙威,我不敢触犯。请陛下以后莫要提这种不着调的要求了,我命小福薄,承受不起。”她挪开眼,侧躺下去,瞑目息声。
“阿……”榻上之人睡容美好,令杜阙有些动容,终究咽下嘴边的诘问,只静坐在旁,伴她安眠。
他不走,她也不强求。
无声僵持到华灯初上时,元月胃里直犯恶心,往回憋了几次,终于憋不住翻身起来呕吐。
素云早有准备,转头取了痰盂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接,杜阙则轻轻为她拍背顺气。
连着折腾三四次,肚子里方觉着舒服些。
“奴婢去请太医来!”素云端着痰盂闪身出去,不及出声阻止,早没了影。
这一顿吐几乎费了大半力气,元月摁着胸口伏在床边,前额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也顾不上擦,一个劲儿地吞咽着口里发苦的唾沫。
她自己没精力管抛洒而下的汗珠,可身边这个旁观者却不依,只管拿龙袍来接汗。
她分出些许注意力,躲开覆上来的赭黄影子:“休让这些秽物弄脏了陛下的衣物……陛下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