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和那位做登记的修士一起过来时,听见的便是这些颓废之言。但她面上不显,众人见她出现,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喊她。“柳师姑来了!”“师姑,我们也要去杀……”柳素示意众人噤声。少女平静的神色好似一剂定心针,让原本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她这才抬了抬下颌,示意身旁的修士把布告贴上,随即露出标志性假笑。如果这时有同为穿书的小伙伴,一定能注意到此刻柳素的表情活似前世的成功学大师。而她,要开始打鸡血了!柳素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气息在假笑挂出来那刻陡然一变,连站在她身旁的那位男修都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因此而变得肃穆起来。他很好奇柳师姑要如何让面前这些凡人打起精神,有与妖兽对抗的勇气。是会先分析利弊,还是恐吓加鼓励。然而……都没有,因为下一秒他便听见柳素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开口道:“诸位,创造历史的时刻到了!”某男修:“?”“俗话说得好,宁苦一阵子,不苦一辈子。然天地阴阳,万物道法,早有定数。有人生来修道之体,有人穷极一生挣扎泥泞,不知“道”为何物。但……”“若万事万物早有天定,这一生又所求为何?”这一生所求为何?原本满脸问号的男修神色一顿,他看向站在侧前方的柳素,阴郁的天色无损她眼里的光亮,像一搓炽热的火苗。“求今晨的大雨早些停,昨日忙到丑时才备好的灵饼馒头,以免无人问津。求正午的日头别太晒,才赶出门喂食的灵羊不要中了暑热。求天上的落日落得慢一些,明日的吃食还没着落。求夏凉冬暖,求城墙牢固,求这月的税收再晚一些来……”少女的声音轻缓,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带毒的针刺在心头,看不见伤痕,心里却逐渐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有人眼里不知何时带了泪。“求活下去。”少女的声音顿了顿,柔软而坚定:“我知道,你们所求不过是活下去。”“天道没有赐予你们修道之能,天地间的灵气来来去去,却没有一道是落在你们的身体里。纵使你们有向道之心,最终能做的不过“依附”二字。”“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错,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算得上什么错。”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算得上什么错。人群里,突然响起压抑的低泣声。少女的声音未停,她又道:“但纵使天道无情,也不会把人的路堵死。”她的脸上突然染上轻浅的笑意,带着笑意的眉目垂下,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在成为你们嘴里的“柳师姑”之前,我也只是个几块灵石就能交易买卖的三等丫鬟。”众人突然瞪大了眼,但面前的少女好似不觉得自己的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她抬眸,笑得坦荡:“在天道为我关上门时,我自己砸开了一道口,挖了洞钻了出来。现在……”她看向面前的众人,那一双双含泪的眼里,分明在期许着什么。“你们面前的门关了,却有一扇窗。我且问你们,敢不敢走出来!”低泣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城楼外乌云蔽日,妖兽与修士的厮杀声时不时乘着风落在耳边。他们看不见窗,却喃喃问道:“怎么走出来?”柳素反问:“有手有脚,如何走不出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少女思维跳转,她的唇一张一合,众人的思绪不由随着她的声音飘远。无形中,好似有一根绳索牵引着他们,走近那个虚无又真实的故事里。在那个故事里,绝境里的人们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分成了两拨。神明降临,赐予两拨人生机,予取予求。有人要了珍馐佳肴,有人要了金屋美人,他们似乎从神明这里看到了无限美好的未来。却不知这世间最好的未来,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稳当的。“他们以为神明的降临是永生永世,只有少部分人要了粮食种子。有人笑那些要了粮食种子的痴傻,却不知能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刀剑、盔甲。直到有一天……神明走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珍馐佳肴变不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有人突然插话:“金屋美人可以换粮食!”柳素笑了:“连生死都不由己的世间,金屋美人算得了什么?”一句话截断了妄念,也点醒了众人。这哪里是什么神明救人的故事,分明是在用故事借喻他们这群人。若今日这些来救他们的修士是神明,什么才是他们能握在手里的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