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知道他是在幻想,不过幻想的也是接下来几年要发生的事。初弦现在还没从过去走出来,总不能永远走不出来。两人和长公主用早膳,是一些馍馍,还有点素粥。温初弦胃口不佳,吃两口觉得噎得慌,便有些吃不下去。但当着长公主的面,规矩森严,她怎能邋里邋遢地剩饭剩菜,只得强逼着自己又喝两口。她确实有剩饭这个不好的毛病,在水云居用膳可以随心所欲剩,现在却不能再那般了。饭罢,谢子诀不必入朝,便去整理书房。他得把书房里那人的气息清干净,另外把和藏书阁连接的那个地牢永远封死。地牢在那里,他总认为书房很恐怖,走不出被囚的阴霾。水云居门口的那个小秋千也被拆了,温初弦作为长房主母,老玩孩童的这种轻浮之物实在不像话,也影响水云居整体庄敬的氛围。门口写有“谢灵玄温初弦”、“连枝共冢至死不渝”的夫妻石本来也要被拆掉,但苦于石头太过沉重,寻常家丁拆不掉,必须寻工匠来拆,便暂时搁置下来。那块佳儿佳妇的牌匾落了灰,被取下来,束之高阁了。二喜是谢灵玄的人,谢子诀肯定不能再用。他另外雇了个小厮,名叫三旺,顶替了二喜水云居总管的位置。三旺过来给温初弦磕个头,温初弦欲前往书房,瞧瞧玄哥哥把书房改造得怎么样了。三旺欲言又止地拦她,直到温初弦怒了,三旺才不得已说,“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只是公子找了风水先生,现下正在书房处察看风水,您去了多有不便。”女子性属阴,若靠近书房,风水就不准了。而且女子本属闺房,做女红、绩麻,无论书房还是藏书阁,都是一个家族最为秘密权威之地,女子是必不允许靠近的。汐月见这小厮无礼,愤然说,“放肆,就是公子叫我们夫人随意进藏书阁的,公子把整个藏书阁都送给我们夫人了,叫我们夫人随便去,我们之前也去了许多次了。”三旺为难道,“小人只是奴,怎敢为难夫人?都是听上头主子的吩咐。”汐月声音软下来,“……是公子亲口说不让夫人过去的吗?”三旺连忙摇头,“公子从未说过。”不过这些还用说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温初弦道,“罢了。”左右她去书房也不是去看书的,只是去看看玄哥哥的。玄哥哥自然不会说这般伤人的话,她身在大宅院中,有些规矩实在不得不遵从。三旺也看出温初弦神色不妙,奔过去禀告谢子诀。谢子诀片刻便放下手头活儿匆匆赶来,在纸上写字:对不住,方才是风水先生说不让家中女眷靠近的。他怕温初弦会生气,几乎是半跪着去握她的手。他虽是书生,却也不是墨守成规的古板之人,女子不能进书房这种荒谬的规矩,他是不可能坚持的。等风水先生看完了风水,弦儿当然可以随意进出书房,他还指望初弦能时时伴他读书,给他磨墨呢。温初弦忍下来,不去就不去书房吧,她这几日在房中看书就是。她一走动,脚踝上的银铃就在叮咚作响。谢子诀犹豫了下,还是鼓足勇气,恳求她把银铃摘下来。脚上挂铃,太色了。简直伤风败俗。作者有话说:晚些时候还会有精修空冢温初弦掀开裙摆,下意识看向脚踝。她困难而乏力地抬起脚,窘迫说,“我也摘不下来。”谢灵玄当初给她戴的时候,锁扣嘎达一下就扣上了,后来他也再没给过她钥匙,这脚镯她便只得一直戴着。谢子诀觉得她总戴着一个死人送的东西晦气,而且这铃铛就像在她身上印上某种戳记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昭示她是别人的。最主要的是,温初弦脚上悬挂这旖旎之物,实在不端庄,不匹配她右相夫人的身份。若他送温初弦礼物,必然是一枚钗子或是项绳之类的,岂会送如此不怀好意的浪荡之物。温初弦叹道,“不如玄哥哥改日为我请一个匠人吧?如果用火,没准可以烧熔。”谢子诀心想用火烧很有可能伤到她娇嫩的皮肤,此法并不妥当,还是应该找个手段高明的配锁匠配出一把钥匙来,将这脚镯和平解开。他比划两下,说等摘下这东西,他再重新送给她一对新的。温初弦微淡笑了下,点点头。风水先生还没走,谢子诀还得继续回去改造书房。温初弦独自在水云居中呆之无味,便欲去全哥儿的坟前祭拜。她成功为全哥儿报仇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全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