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丁子木手里的盆被郑哥轻轻松松地接了过去,他看着郑哥从小厨房拎了一个暖壶出来兑了点儿热水,“冲去吧。”
丁子木毫不在意地脱下衬衣和长裤,裸着上身站在院子里,一身红红紫紫的瘀痕就暴露在小院暗暗的灯光下。
郑哥叹了口气。
“行了别叹气了……你什么时候走?”丁子木从一根铁丝上拽下一条毛巾胡乱地擦擦身上的水。
“你这是赶我走?”郑哥似乎是被气笑了,口气中都带着点儿笑意,但是点儿笑意很冷,听在耳朵里让人坐立不安。
“没有,”丁子木低头擦水,“你不是刚出差回来吗,赶紧回去歇歇吧。”
“你吃饭了没?”
丁子木摇摇头。
“你先上点儿药,我去给你炒个饭。”不等丁子木搭腔,郑哥便钻进了厨房。
丁子木扔下毛巾转身进屋,对着衣柜上的镜子转着圈的看了一遍:额头紫了一片,脸上有一道抓伤,下眼睑处青了,除此之外倒还好。相对脸上,腹部的那片瘀伤更严重些。丁子木烦躁地冲空中挥挥拳,心想这要是让他看到了,免不了又要胡思乱想一通,天晓得要怎么跟他解释!
杨一鸣在姐姐家吃完晚饭后迅速溜了,甚至都没开口要求姐夫开车送。原因是在饭桌上的时候,杨双明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有没有对象了;第二,快开学了,抓紧时间再带许筑钧出去玩两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杨一鸣丢下饭碗抹抹嘴说:“姐,我忙着呢,开学我要交一篇论文。再说人家是教委放假,我只是挂在人家下面,我自己还有工作室呢。”
“就你那工作室,一个月挣的钱都不够房租的。”杨双明从小就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杨一鸣撂下饭碗溜之大吉,回家以后打开电脑,像模像样地打开一个word文档,敲下一个题目《信息网络对青少年心理的负面影响及其教育干预》然后转头就去刷微博了。正刷得高兴呢,qq上一个头像开始闪动。
“小杨,福利院那活儿干完了?”
“完了,挺简单的。”杨一鸣关了微博页面专心跟周沛说话。周沛是组长,大小是个领导,自己三心二意地跟人家说话万一说错点儿啥就麻烦了。
“你现在管着几所学校的心理培训呢?”周沛问。通常区教委心理组会定期对各个学校的心理教师进行培训,当遇到比较棘手的心理个案时,也会协助心理老师辅导。杨一鸣实操经验不足,手底下只管着两所中学一所小学,工作量不大。
“你有没有兴趣把福利院接过去?”周沛问。
杨一鸣立刻坐正了身子,他对着屏幕沉默了几秒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福利院一向是由周沛主管的,他做得挺顺手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转手。如果他真的想转给自己,那当然是天大好事,至少每月能多挣点儿钱呢;可万一他有别的意思呢?
“周哥,”杨一鸣决定先装傻探探口风,“周哥,您不能这样啊,我就是给您代了回班,我没签长工合同啊。”
杨一鸣打完这行字,琢磨了一下,这话对一个年长自己十几岁的组长来说,有点儿卖萌的味道,又有点儿欲迎还拒的意思,虽然看起来有点儿二,但起码显得自己没那么迫不及待。
很好,发送。
“这可是好事儿,”周沛很快地回复,“你别看福利院孩子少,他们大多有着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各种心理问题特别多,对于你这种实操经验少的心理咨询师而言是非常好的磨练机会。虽然工作量可能要大一点儿,但是一年能攒不少个案呢。你看你过去两年发在市级刊物上的论文才几篇啊,你要是去福利院呆一年,好好找个个案研究一下,别的不敢说,发在省级以上刊物上的把握还是有的。”
杨一鸣盯着那几行字,嘴角渐渐勾了起来,越咧越大,终于忍不住呵呵呵地笑起来。
“周哥你做得好好的,这是要干嘛?”杨一鸣在屏幕这头笑得张狂,但是手底下还是要谦让一二的。
“我这不是忙不过来吗,”周沛打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工作室那边做得还不错,最近咨询的人有点儿多。再说,你现在正在发展期,需要积攒一下经验。”
杨一鸣咧着一张大嘴,努力让自己的口吻更加谦虚和客气些,连吹带捧地夸赞了一番周沛,同时表示自己经验尚且不足今后要多多麻烦周老师帮助。
周沛回了个笑脸:“你也是独立挂牌的心理咨询师,干咱们这行的经验最重要,你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年轻,现在能接到咨询已经挺不错了,算是相当有能力的了。但是你那些个案毕竟还是从学校转来的,问题也比较常见,如果你能完成几个特别典型的,有难度的咨询,那名声一下子就有了,以后生意会好很多。”
杨一鸣深以为然,他一小时挣3000的终极梦想始终不曾变过。
他兴奋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周沛道了别。然后冲进卫生间兜头浇了一把凉水,这馅饼都掉到自己头上了,想不兴奋都不行。他忽然又想起走廊里那幅署名“徐霖”的画,他决定先去翻翻以前的问诊记录,看看能不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他对这个“徐霖”非常有兴趣。
因为这个“徐霖”极有可能是个“典型案例”,能引起反响的那种。杨一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能让自己出名挣钱的机会,不管那机会有多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