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眉,你怎哭了?”女帝下榻,拿出手帕给她擦。桃眉哽咽道:“雁姐姐,你的琴,弹得很好很好,可是琴声,听了让人心里好难过……”琴声里,透着十分寂寥,百般断肠,千种哀痛,万般无可奈何,便是不懂乐的人听了也会心生戚戚,何况桃眉精通乐理,共鸣极强,加上心性单纯,听了自然心头悲切不能自抑。“是我不好,你莫哭。”“雁姐姐,我吹叶笛给你听吧,我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听白族女儿们吹叶笛啦。”桃眉摘下一湘妃竹竹叶,横于口唇边,一缕清音袅袅于桃林,女帝听着,一时技痒,随手抓过一旁瑶琴,将那年初见,寓以琴声,颇有几分高山流水的默契。伯牙宫,苏伯喻听着琴声,呵,不会弹琴,不过是敷衍他的借口罢了。不知道,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知道她自诩知音的好妹妹,是一条美女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真是,期待啊!“桃眉,不如跟我讲讲,你以前在白族有什么好玩的事吧。”“那可就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对于女帝来说,那些每日只需要操心财米油盐的平淡日子,是最大的幸福。最初她只是听,后来,就想着自己亲手去尝试。比如烧菜,桃眉烧得一手好饭菜。女帝兴致勃勃地要自己动手,于是桃眉坐在一旁看女帝烧菜。但是……“雁姐姐,火小一些,油快着了。”“雁姐姐,盐不是抓一把的。”“啊!火星子把柴火堆点着了!”“哗啦!”水到火灭,浓烟四起。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的桃眉拉着女帝逃出厨房,回望背后仍然浓烟滚滚的事故现场,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雁姐姐,你烧的一手好厨房!”倍受打击的女帝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与烧菜展开了长达数月的斗争,然而厨艺最终却也仅仅从“烧的一手好厨房”上升到“烧得一手好开水”的境界。桃眉只得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就算不会烧菜起码也可以做个好皇帝来安慰她,然而女帝仍然郁郁,却也主动放弃,毕竟她浪费的那些食材都够普通百姓生活两三年了。女帝很快在酿酒和吹叶笛找到平衡,据桃眉说,她酿的酒,比族里的老人还好,叶笛学得飞快,好多族里的少女花了好几年都没学会呢。桃华宫,是女帝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兴致来了,就吹几曲叶笛,看桃眉跳着白族各种活泼的舞蹈,仿佛这片满是算计的宫墙,也带着单纯简单的幸福。“雁姐姐,你可曾想过嫁一位真正心爱的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呢?”女帝怔住一瞬,最终摇摇头:“年少轻狂时,曾一诺浪迹江湖,后来……”“后来怎样?”“后来朕就当了皇帝,就娶了一夫四侍。”“你都当了皇帝了,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娶什么夫侍呢?”女帝已然三分微醺,她还是将一盏桃花酒一饮而尽,只觉苦意入心,压了压,才七分寂寥,三分无奈地道:“情之一字,忠贞信义,缺一不可,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那你为何不放下江山,过你想过的日子呢?”“当初逼宫来得太快,容不得朕做他选,如今……如今朕又何尝有选择?”随后又明朗一笑,眸子亮如晨星:“那白如烈未免目光短浅,他只想着灭我二弟三弟,却不曾想,长帝姬在侧,岂容区区一个异姓王觊觎我姬家天下?朕得以以女子之身问鼎天下,留名青史,还得感谢他……”剩余的话堵在了一方温软指尖。桃眉伸出纤纤葱指,封缄朱唇流淌的违心言语。认真执拗地反驳道:“骗人,亲眼看到父母兄弟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你一定比死了还难过。你的眼睛里,都是悲伤。”凤眸里万千情绪敛成一抹轻笑,捂住桃眉那双盈盈秋水:“小丫头,太聪敏,会嫁不出去的。”“我可不要嫁人,雁姐姐,你可不许将我嫁出去!除非,除非我自己乐意!”“好。桃眉所嫁,必倾心之人。”“真的?你可不许骗我!”桃眉眉眼间都是小心求证。“君无戏言。”一句君无戏言,便使得满宫桃花灼灼,点染成桃眉唇边一抹倾城笑颜。女帝转过身,眉目一派笑意。桃眉,这三年来,你不惜以宠姬之名于深宫伴我,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雁姐姐,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从未出过桃华宫,明天是清明,我可以去踏青么?”“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多带些侍卫。”失踪一乘极不起眼的小轿自宫门角出,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停了轿,换成马车,七拐八绕地出了皇城,桃眉听着满街吆喝声,叫卖声,忍不住好奇心起,偷偷揭开帘子打量着与宫内完全不同的满街繁华,可惜马车跑得飞快,所有的繁华都只是一闪而过。小半个时辰后,就换成满目苍翠。不过想着她本来就是去城外逛庙会的,也就释然了。城外三阳庙还远得很,她也就歪在一旁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