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过申时,因着之前下了一场春雨,原本还没消融的积雪全都融化,有点儿水渍顺着屋檐往下淌着,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伶仃声。周围往来的丫鬟朝着她福身,或许是以为她想去净室,就遥遥为她指了一个方向。沈初姒温声和那位丫鬟道谢。宁亲王是沈兆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前的沈初姒自然也是来过这里的,虽然次数不多,但是她向来记忆极好,所以只凭着那点儿记忆,也很快找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是假山旁的一处小亭,因着今日设宴,所以哪怕宴席并未设在此处,小亭内也布置了瓜果。沈初姒还未靠近,顿觉一点儿清冽的气息袭来,下一瞬,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作者有话说:吃瓜群众: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明明在安慰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世子怎么好像更生气了?!我纠结小标题好久,没想好写啥qwq,二十个红包~假山嶙峋,流水淙淙,被握住的手腕只是被扣住,力道不大,沈初姒抬眼往上看去,恰好对上谢容珏垂下的视线。谢容珏原本只想着一触即离,可是却突然想起来从前在乾清殿之时,沈初姒拉着他的手指,轻声安抚先帝时候的样子,喉间那点儿痒意卷土重来,势如破竹。他向来并不喜欢与人触碰,不识情爱,他自知现在应当松手,可是现在指尖的触感——也罢,反正他从来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春寒料峭,更何况之前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沈初姒的手还带着一点儿冷意,连带着,只觉得被他碰到的那点儿肌肤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她只是抬着眼,似乎是在等着谢容珏先行开口。他身上带着一点儿清冽的气息,混着假山旁消融的积雪,分明时常穿这样浓重的颜色,眉目秾丽,身上飘飘摇摇传来的气息,却又带着些泠然。谢容珏喉间缓缓滚动了两下,刚刚那些世家子弟在他面前说的话,现在又一一重现过他的脑海之中。他比谁都知晓,林霁当日到沈初姒府上,到底是什么意思,金銮殿当日只匆匆一眼,他就清楚的知晓林霁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分明以往他还觉得,这两人也堪配,可是现在他一想到日后他们若是琴瑟和鸣,林霁作为先帝之前赏识的少年才子,从今往后又该是怎么样的天作之合时。谢容珏自幼到现今,行事妄为,对什么都没有所谓,却在此时,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后知后觉,覆水难收。谢容珏不似平时清越,带着一点儿喑哑,垂着眼睛看着沈初姒,“殿下当真准备另嫁林霁?”沈初姒抬眼,手霎时间挣脱他的桎梏,手腕上原本那点儿灼热的温度消散。当初所求是他,避而不见是他,成亲后不曾踏入拂江院半步的人,也是他。她承认自己当初所求,是自己少年的惊鸿一面,是多年来的其心辽辽,即便是曾经自己所求并不是他所愿,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将那点儿因果归还于他。现在谢容珏又到自己的面前,问及另嫁。哪有这样的道理。谢容珏看着沈初姒站在自己的面前,脊背挺直,眼瞳还是一如往常的坦荡,恰如点墨,谈不上是什么情绪。“……谢容珏。”她顿了顿,看着他垂下来的瞳仁,接着道:“你我早已和离,我现在另嫁何人,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当初就已经了断。所以她现在另嫁何人,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从她亲手将和离书递给自己那时起,他们就已经是夫妻情断,合该再无往来了。她自认自己这话说得已经足够清楚,假山后面的境地略微有点儿逼仄,她提了一下裙裾,刚准备离开之时,谢容珏突然将手支在假山之上,原本就狭窄的空间瞬间就变得只剩下一隅。他身上的气息拂面而来,携着冬雪消融的冷冽。“当日,殿下愿我今后所求,一一得偿。”他眼睫低垂,“可若我今后所求,就是殿下呢?”现在站在沈初姒面前的,是她年少时唯一心动过的人。她知他冷淡,知他绝情,知他不记得自己,知他对自己并无一丝一毫的情意,却又在沈兆问及那日,也曾想过,若是嫁与他,日后或许也总有见他被捂化的那日。可是他清清楚楚地和自己说过,他这么多日不踏入拂江院,自己也应当明白他所想。镇国公夫人在父皇身死的那日就变了嘴脸,而他又永远不像是被感情所累的模样,她总该明白的,有些缘分根本就是强求不来的。当初挟皇恩嫁入镇国公府,他并不甘愿,所以她亲手斩断因果,可是现在的谢容珏,却又在她面前,说着今后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