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珏的屋中从不点暖炉。他看到沈初姒的视线,思忖了片刻,然后开口解释道:“幼猫畏寒。”沈初姒走近,嗯了一声,“劳烦世子费心了。”她抬手想让雪球走到自己手上,而谢容珏的手却迟迟没有松,还是搭在雪球的身上,雪球在他手下扒拉了许久,还是未能逃脱钳制。脱了大氅,沈初姒身上的香味就更为清晰一些,其实并不像是燃香的味道,至少不是谢容珏从前所闻到的任何一种香料,更像是她生来就带着的香味。谢容珏在此时倏地松开了手,雪球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跑到了沈初姒的手中。沈初姒将雪球抱入怀中,它轻声喵了两声,在沈初姒的怀中蹭了蹭。沈初姒大氅之下穿的是素色的衣衫,藕荷色的褶裙,下摆处绣着几片桃花瓣,只是颜色很淡。她安抚了一下自己怀中的雪球,然后看着谢容珏道:“天色不早了,多谢世子代为照拂雪球,若是无事,我就先行告辞了。”谢容珏的手指在桌案上轻点了两下,“殿下请便。”沈初姒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抬步往房门处走去,才刚刚走了两步,却又听到谢容珏在身后唤了一声,“殿下。”她转身,只看到谢容珏此时正在从檀木椅上起来,刚刚他一直坐在其中,沈初姒都是垂着眼见他,但是他身量极高,一旦站起来,就带着一点儿压迫感。此时正在朝着自己走过来。他今日并未穿绛红色的衣衫,而一件墨色的锦袍,显出一点儿格外的不近人情来。沈初姒站在原地,看到谢容珏在不远处停下来,听到他问:“……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宫闺见过?”当年她其心昭昭,所求皆为他,谢容珏当时是盛京世家大族唯一的嫡子,还未长成后来这样风流纨绔的模样,这样的煊赫家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在无数艳羡的奉承之中长大的。他所见太多,满楼红袖招,骑马过路章台柳,而她自幼就生在宫闺之中,从未见过如他一般的少年郎君,犹如风雪照面,不为任何人停留。她所经历的当初,大概不过只是谢容珏随手就忘的一件小事罢了。现在来问这些,实在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谢容珏半垂着眼睛看着自己,他的眼睫向来生得极好,即便是不笑也生生带了盛京的三分春意,生得风流无暇。沈初姒的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轻声回道:“世子,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她抬眼看向谢容珏,“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知晓因果。当初那桩婚事确实是我自己所求,只是现在既然已经和离,过去的因果也没有什么知晓的意义了。”“若是当初给世子造成了困扰,”她顿了顿,“那很抱歉,日后不会了。”沈初姒说完这句话,就抬步往前,推开门,蒲双早就已经等候在外,看到沈初姒在屋内将大氅脱下,连忙上前将搭在她臂弯上的衣物拿起,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提着灯跟在沈初姒身边。她轻声道:“走吧。”谢容珏站在原地,看着沈初姒脊背挺直,行走在盛京未散的薄雪之中。盛京多说这位九公主殿下现在是落魄公主,可是她现在却不见丝毫困顿。白蔹也在此时从院外走过来,大概是想到谢容珏书房之中布置的暖炉,他知晓谢容珏的习性,上前将之前布好的暖炉给熄灭,然后闻到了屋内飘散的香味,刚准备开窗散散这屋中的味道的时候——“白蔹。”白蔹顿下手,有点儿想不明白地挠了挠头。“怎么了世子?”谢容珏看了看紧阖的窗,“……不必开窗。”“啊?”“冷。”作者有话说: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论语·八佾》满楼红袖招——韦庄《菩萨蛮》掐指一算,有些人好像快动心了哦以前是阿稚一厢情愿,以后就要变成某人求而不得了二十个红包~回到府中后,蒲双蹲下身用一根玉箸抵住雪球的脑袋,训诫道:“平日里喜欢乱跑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跑到了镇国公世子那里,小没良心的,今日的羊奶你就别想喝了。”梨釉将沈初姒刚刚脱下的大氅挂在衣杆之上,大概是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沉默立在一旁。刚刚在外染了一点儿寒气,沈初姒将自己的手指放在暖炉前烘了烘,轻轻搓了一下指尖。雪球缩在角落之中轻声叫了几下,被压在玉箸之下不得起身,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初姒,大概是想求情。蒲双轻轻用玉箸碰了一下雪球的脑门,“看殿下做什么?还想着殿下替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