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挪着酸胀的膝盖,进了御书房,先悄悄瞥他一眼,裴浚坐在案后不知在看什么,眼帘低垂辨不出情绪,凤宁立即抚裙跪下,解释道,
“陛下,臣女今日不是刻意要见韩子陵,是他拦住了我的去路。”
柳海这厢早早领着人都退开了,御书房只裴浚与凤宁二人。
裴浚闻言抬起眸,冷冷凝睇她,“他为何拦你去路?”
“因为。”凤宁突然犹豫了一下,他惯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子牵扯,可惜她偏生摊上了这么一桩腌臜事,凤宁心中叹了一气,无奈坦白,
“因为最初长辈订婚的信物还在他手里,我想拿回来。”
裴浚脸色彻底变了,像是平暗的湖突然刮起一阵幽戾的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凤宁被他这副脸色给吓出了汗,“陛下,退婚之时,我的信物还给了我爹爹,我爹爹原是等他与嫡姐成婚,便可顺理成章将信物要还与我,可偏生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那韩子陵拿着那枚信物逼我爹爹退亲,我姐不肯,他便不肯还,两厢僵持。”
裴浚不等她说完,面色沉沉截住话,“你为何不早告诉朕?”
凤宁喉咙哽了一下,“我”
他们到凡事可坦诚相待的地步吗?
他总那么高高在上,不喜人给他添麻烦,总总告诉她,人要自立自强,谁也靠不住得靠自己。
她有什么底气告诉他,求他帮忙把信物要回来。
直到今日,得知韩子陵死不悔改,她是打算回来禀报于他的,可惜被他抢先一步发觉。
“那日您出面申斥了我爹爹与韩家,我以为他们便能顺利交还信物,可谁又知”
“你可以告诉朕。”裴浚面色近乎发木,唇角甚至勾起几抹难言的嘲讽,
“李凤宁,一面不肯接受朕的册封,一面舍不得拿回信物,你莫非想脚踏两只船,等女官期满朕不给你贵人之位,你便可出宫去做人家正牌的世子夫人,是吗?”
他的字像是从冰窖里拧出来,带着淬人的寒意。
凤宁怀疑自己听错,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揣度她,泪意已汩汩外冒,却被她生生忍住,凤宁深吸一口气,哽咽着质问,“在陛下心里,凤宁是这样的人?”
她委屈极了,嘴唇快咬出一丝血线。
裴浚话出口便后悔了,以李凤宁那单纯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城府,他不过是生气一时口快,可他是天子,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他不习惯低头。
“李凤宁,朕今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才人位分,待你有了身孕,朕晋升你为贵人,如若不然,你便在女官任上待一辈子,你想清楚回答朕。”
眼前那张清隽的脸忽然之间模糊了,水光从她眼前一行行跌落,那双黑漆漆的水杏眼空得跟窟窿似的,什么精神气都没了,
凤宁一字不言,漠然对着他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僵硬地退出了御书房。
柳海虽然将旁人打发了,自个儿却守在外头,将方才二人那番话听了个正着,见凤宁惨白着一张脸出来,急得跟什么似的,劝道,
“好姑娘,万岁爷在气头上,可千万别计较则个,那些话万不能往心里去,且先回延禧宫歇着,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凤宁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没有半分反应。
柳海还待再劝,里面传来裴浚一声冷喝,
“你再多嘴,朕割了你的舌头,你让她走!”
听了这话,凤宁蓦地回过神,一咬牙头也不回冲出了养心殿。
柳海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两手一摊,暗自叫苦。
外头的那位可以不管,里头却不能不劝,他硬着头皮提着一壶茶进来,却见裴浚换至东窗底下的炕床坐着,龙靴退去,屈膝靠着引枕,手肘搭在膝盖按住眉心,俊脸陷在阴影里瞧不出真章。
不过看样子,该是气得不轻。
柳海上前斟了一杯茶,默默退至一旁。
裴浚气大发了,但凡她方才说一句软话,他也不至于动那么大肝火,她倒是好,硬气地抗旨离开。
她有本事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又默默地来了,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