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这具身体资质平平,仅凭自己每日修的那点儿半吊子灵力……
盛非襄盯着他,忽而笑了下:“你怕了?”
他攥紧拳心,平复了下心情,过了会儿才说:“我是真的丹修,我为什么要怕。”
盛非襄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幽冥丹修都需登记在册么?”
姜照默了默,须臾才不确定地惴惴道:“因、因为人少?”
他心想,按这神宫的架势,若是个丹修都得去神宫一趟看能不能伺候上那个喜怒不定的神主,这能活下来的人估计也不多……
“唔,你说得也对。”盛非襄垂眸道,“所以,于公,幽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自称丹修的人。是真是假无所谓,神宫里走一回,你是生是死也一并知晓。”
姜照手脚冰凉,后背出了层冷汗。
他磕巴说:“那你们,不怕我逃跑吗?”
盛非歪了歪头,说:“你觉得自己能逃到哪儿去?”
姜照愣了下。
难道此刻不该问他“你觉得自己能跑么”。
他斟酌着说:“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我还有哥哥,只要能逃出神宫……”
盛非襄哼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人间战火纷飞,云外天已成废墟,而神主意志剑指寰宇虚空,不日便将君临万界。上天入地,你的容身之处,只剩幽冥。”
她顿了顿,紧盯着他:“不然,你又为何与你兄长特意来幽冥呢?”
姜照面色微白。
人间竟战火连天?
一个谎言要有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他惊觉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
盛非襄明显已经起了疑心。若非丹修这重身份保护,恐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他脑子里此刻飞速地转,拼命想扯开另一个话题,然而车厢内一阵猛烈的颤动打断了姜照所有的思绪和此刻略显危险的气氛!
变故陡生。
窗外瞬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本平稳放在桌台一侧的茶水骤然飞溅而出,车厢内所有的物品全都移了个位,有些甚至无声摔在软毯上。
这一瞬间太突然,连那册浮动的书简亦陡然失去了灵力支撑掉落在地。
混乱中姜照勉力扒住了窗,惊道:“发生了什么?!”
盛非襄眉心紧皱,一下起身大步跨出车厢去了前头。
姜照五指死死扣住窗沿,他一动不敢动,提心吊胆地坐在剧烈晃动的车厢内。
便在这时,那卷书简轱辘轱辘地滚到姜照脚边,摊开一角。
姜照余光中随意一瞥,本还惊慌失措的心情瞬间变成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方才盛非襄在看什么幽冥大事呢。
“……却说今晨仙君惹了他意中人不快,他心上人又是个戳一下便躲起来的敏感性子,此番他令人面上不好受,事后便是仙君自个难受了。”
“需得三步劝六步哄,扒着门赔不是,低声下气毫无仙君仪态。既要避开众人耳目,又渴望全世界知晓这是自个儿的心尖尖。怕人把身子哭坏了,又忧心他不乐意待见自己,遂强行把人抱怀里拢紧了不叫他逃开,边说道歉却边捏着他脸不住地吻……”
……这什么跟什么啊。
话本子?!
窗外狂风骤雨,而此刻车厢内,姜照那股对盛非襄陌生的隔阂感一下便消散了不少。
好像……跟他认识的那个盛非襄,有了一点点重合的地方?
“啪嗒——”
他的胡思乱想被车厢门忽然打开的声音截断。
与此同时,所有震动一齐停下。
轰鸣的雷雨声随之远去,姜照还是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呆怔模样。
盛非襄一脚踏进车厢,视线在碰到那卷掉在地上摊开的书卷时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