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这个念头令门达心底生出一阵犹如被鬼魅纠缠的恶寒。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细想下去,却愈发害怕。——那一次,死的不止奚风一个。但唯独奚风,死未见尸。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在历史上的这个时间点,门达应该还没当指挥使。在紧接着要出现的一个大事件里,前指挥使逯杲被砍死了,门达才当的指挥使。这里为了剧情好处理不提逯杲啦===感谢支持新坑,前一百条评论送红包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前后,么么哒杀返(三)锦衣卫的嘴都很严,但假若是指挥使门达想放出去消息的事情,莫说锦衣卫内部,就是整个朝堂都会一夜之间传遍。是以隔日清晨杨川再去北镇抚司上值的时候,迈进院门就感受到了一阵议论。几个跟他同级的千户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呀,杨川,听说镇抚使已是你囊中之物?恭喜啊!”“……没有的事。”杨川绕过他们,走进大堂。曾培原在大堂中查验几样新到的火器,见他进来冷冷地一扫,转身就走。“曾兄!”杨川叫他,但没能叫住。想了想,也没再做尝试,兀自走进自己的书房。杨川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门达这赶鸭子上架的做法,是真没安好心。对方武艺过人,门达并没有真指望他缉拿凶手归案,只不过觉得他既有本事跟那人打一次平手,就有可能打出第二次、第三次平手。所以门达把他立下军令状的事传得到处都是。这样一来,那人的下一个目标势必是他,他如果真能暂时不死,拖延出的时间就让门达有更多的应对余地了。——他对这没意见。虽然门达不是好人,但他也并不想把更多锦衣卫的命填进去。可问题在于,他并不是真的跟那人打了“平手”。杨川难免焦虑地在书房里踱起了步子,倒不是在怕死,只是实在好奇这位会千斤指的高人究竟是谁。那天门达没让他把话说完。他所知的会千斤指的两个人,一个是算是他的师叔,江湖人称“白鹿怪杰”的奚言先生。另一个,是奚言先生的亲儿子,杨川没见过面的师弟,同时也是曾培口中的“大哥”——奚风。说来也巧,这奚风……他虽没见过,可二人间还真有一层极为微妙的关系——两年前,奚风也曾官至锦衣卫千户,后来听说是死在了去东瀛的路上,尸骨无存。思绪至此,杨川的目光微凝,脚下也倏然顿住。“笃笃”。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杨川看过去,曾培在外沉喝:“杨川你出来!”杨川便走过去开门,调整好心绪,笑道:“曾兄,怎么……”曾培猛地提拳打来!杨川一凛,悍然迎击。他抬手阻住曾培的拳头,内里流转涌上,倾出的刹那令曾培一愕。杨川旋即回神,气力硬生生收住。曾培仍在前击的硬拳当即显得力气很大,压着杨川的手击中他的肩头,打得他几番趔趄。贯穿半条胳膊的酥麻却让曾培清楚,杨川方才令他错愕的内功似乎并不是错觉。他打量了杨川两眼,笑声带起疑惑:“你这功夫……”“曾兄好大的火气。”杨川压过了他的声音,眼见屋外众人都看着这边,音量又提高了几分,“说动手就动手,总得让兄弟知道原因吧?”他说着,背向身后的手暗暗运力。假若曾培再做追问,他就只好出手了。然则曾培的目光在他面上扫了一圈后,只切齿说:“你小子活该。为了千两黄金把命丢了的时候,我给你上香!”“曾兄这是盼着我输?”杨川眼眸稍眯,步态悠然地逼近了曾培,声音转而压低,“指挥使大人对这案子看重得很呢,曾兄慎言。”“你……”曾培的目光凌然地迎上他的视线,“门达那厮……”“那是你我的上官,曾兄。”杨川截住他的话。曾培一瞬的气结。二人接下来的对视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片刻之后,曾培转身离开。杨川松气地收了内力。他接着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总旗,随口道:“你带几个人,去取南司前两天遇害的那个千户的档来。”整个六月就这样在忙碌的查案中悄悄过去,其间又死了四个锦衣卫,一个千户三个百户,杨川的项上人头倒还在。项上人头还在就好。他是个办事极有韧性的人,只要没死,就会把想办的事情尽力办下去。七月一日,一大叠勘察笔录被呈到了门达案头。那天正在下一场于北方而言十分罕见的磅礴大雨,雨水将富贵人家院子里的青石板冲刷得反出微光,在穷人家院中的泥地里积出一个个水洼。雨从清晨一直下至傍晚,门达和几个手下便是在这场雨水敲打声中将杨川呈上来的东西看完的。合上呜咽的风声和沉闷的雷声,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儿不安生,觉得似乎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即将袭来了。门达于是当机立断,下令翌日入夜时,出动一整个千户所,抓捕凶手。七月二日晚,城西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身黑衣的少年踏瓦而过,在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后无声落下。“公子!”少年在窗外急呼,窗户随即打开,少年跃窗而入,抓住房内戴银面具的人的手腕便往外拽:“公子快走,锦衣卫来了!”“什么?”对方定身未动,只面具下的声音沉了一些,“怎么回事?”少年不得不定住脚:“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们往这边来,打头的几个手里拿着公子的画像,有千人之多!”……他们竟然找到这儿了?看来这位背叛师门的萧山派大弟子有点儿真本事嘛!银面具下的人腹诽着,暗自吐了吐舌头。提起佩剑,夺门而出。一场厮杀在黑夜里就此展开。一千人打两个,实力过度悬殊,几乎没有胜算。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二人在奔逃躲藏,锦衣卫在追。偶尔在街角巷头碰个照面便过上几招,接着再飞檐走壁走为上。直至奔入一条极偏的小巷时,银面具忽地一喝:“不栖!”“怎么?”少年急奔两步,下一瞬,却见银面具伸手一抓,一把擒住他的衣领,运气跃起落至墙头,转而松手将他抛入脚下院落。沈不栖一愕,然则未及他起身,银面具便喊一句“在这儿藏着,别吭声!”接着踏瓦逃远。“公子?!”沈不栖一个打挺窜了起来,刚要登上屋檐,耳闻一墙之隔的街上追兵呼喝着追去。怎么办?沈不栖心下焦灼,但又不敢贸然追赶,毕竟他和那位公子是不能比的。虽然他连那位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会千斤指的,势必是白鹿怪杰奚先生的门下高徒,他却没有那样的本事。可贪生怕死又为江湖人所不齿。沈不栖只得咬牙静等着,待得外面的人马远去,方施展轻功纵身跃起,朝那银面具的公子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半个时辰后,银面具终于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他背后十余丈外是紧闭的皇城围墙,面前是几百号锦衣卫。两方对视片刻,接着,在无人下令的一刹那间,喊杀四起,羽箭齐射。上百支箭皆射向同一目标,若从高空看去,便是一迅速收拢的圆弧。处于弧心的那个目标,在一弹指里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那弧心目标长剑悍然出鞘,剑花舞起,银光四溅!无数箭矢在利剑的锋刃下被劈裂落地,铁质部分落在皇城门前铺着青石板的地上,玎珰作响。他精妙的招式中没有分毫缺陷,每一支呼啸而至的箭都犹如纤草般断于剑下,很快,第一波箭袭就此终了。然而锦衣卫迅速变幻列阵,已搭好弓的第二波即刻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