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与县之间,既是相互学习借鉴的榜样,更是相互竞争的对手,但更多的时候是竞争对手。县委书记、县长们各自都在暗地里互相叫着劲,谁也不愿意落在谁的后面,但表面上却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可以说是一个普遍现象。
当然,只要不是明显影响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县委书记、县长们相互之间在表面上都还是相互支持,彼此尊重,关系也是协调的。虽然在暗地里大家的心中都各自有一个自己的“小九九”。
每个县委书记和县长对自己的位置和上升通道都大体心中有个数,特别是县委书记们,他们再上一个台阶的希望是非常大的。如果再上了一个台阶,对于个人来说,可以说是一个质的变化,不仅社会地位发生了根本变化,经济待遇也完全不同。以宁秀为例,宁秀六县一区加上市本级,各类在职的副县级以上干部加在一起上千人,而在职的副厅级以上干部不到五十人,二十人县级干部中才能产生一个副厅级干部。在市县这个层面,要奋斗到一个县处级干部都非常不容易,再要奋斗到副厅级以上位置,当然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而县委书记作为厅级干部的重要来源,可以说当了县委书记,一只脚也就等于是跨到了副厅级的台阶上,就只等另一个脚跨上去了。应着拿破仑的那句话:“不想当无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只要是当了县委书记,心里就在想着厅级位置,总想着希望能够先人一步踏上这个台阶。因此,他们之间都相互拼命地暗自较着劲,尽管谁和谁之间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在今后的上升通道中,谁占优势谁占劣势,大家也都基本上是心知肚明。但有些东西是摆在明面的,有些东西则不会摆在明面上,而是藏在暗处的,并且这种藏在暗处的东西所起的作用往往比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更大。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但藏在暗处的东西除了本人清楚外,其他人却谁也不清楚。因此,摆在明处的东西大家都会彬彬有礼,显得很绅士,但对于那些处在暗处的东西,才是相互较劲、斗争的。如宁秀市的几个县区中,象叶则县的县委书记,自从叶则的经济走到宁秀全市的前列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县委书记基本上都是得到了提拔的。而象将相县的县委书记,则得到提拔的机率就要小得多,作为将相县的书记来说,对上一个台阶的想法就相对要少一些。作为宁秀市各方面都排名最后的县,事实上近几届的将相县委书记都没有得到提拔,只是在市上比较重要的部门安排做一把手或者是从将相县又到另外的县去担任县委书记,在另外县的县委书记岗位上提拔起来。宁秀其他几个情况基本相当的县,县委书记们相互之间的竞争就明显而激烈得多。从这几届的实际竞争结果来看,各有成就,这次岱山县的书记提拔了,下次可能就是仁义的县委书记,再下一次可能又是津河县的县委书记。当然,有的县委书记感觉自己得到提拔有难度,就会退而求其次,谋求在市上比较好的部门做一把手,也有的县委书记分析自己马上被提拔的可能性不大,但今后还有希望,就会努力谋求到象叶则县这样的县去做书记。对于宁秀市委、市政府所在地的安宁区,则和县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安宁撤市建区后,多数时候是由市委常委兼任区委书记,或是区委书记提拔为市委常委,仍担任区委书记。也就是说,只要是区委书记,基本上注定就会是市级领导。
而藏在暗处的东西,譬如县委书记们各自的人事关系,各自的后台靠山,就不是太清楚了。往往是后面的靠山越硬,表面上显示出来的东西还会越软。只要是有一点点头脑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关系和后台摆在嘴上。反倒是那些没有过硬关系的人,倒是常常把一些是是而非的东西摆在明处,害怕有谁不知道,实际上却还不一定起作用。
本来司马恒想打电话给郭闻名,了解一下胥忖朱在叶则时的一些情况,但想想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要求县委办公室主任同叶则县委办公室主任联系,从县委办主任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司马恒知道,虽然他和郭闻名之间在职务上已经有差距了,但由于大家都是县委书记,郭闻名不会给自己说多少实质性情况的,即使说,也只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皮毛话。相反,办公室主任之间因为相互没有直接竞争,他们之间还会说真话。
确实,如司马恒所预料到的那样,县委办公室主任从叶则县委办公室主任那里了解到不少情况。从多方面了解到的信息,司马恒大体知道了胥忖朱在叶则县的主要活动情况,包括参加接待和参加会议的人员范围,在叶则县参观的内容,胥忖朱在叶则县讲话的大致内容等等。因此,除了汇报内容和现场参观的内容与叶则县不同外,其他安排都基本上和叶则县的安排相当,只是在参加接待和陪同的人员范围上,司马恒压缩了,没有叶则县的陪同人员多,他担心参与接待陪同的人员多了,又会出现类似于胥忖朱路过时的那种情况。
和在叶则一样,胥忖朱在第二天县上的情况汇报会上的讲话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程序性地肯定了乐中县委、县政府和人大、政协工作的同时,表明自己刚到宁秀,对宁秀的所有情况都不熟悉,这次到县上调研,只是熟悉了解情况,并不会做什么批示,也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应该说胥忖朱说的这些话,总的来讲也还是中规中矩的,没有出格的东西。
按照原定计划,三个县的调研结束后就到安宁区调研,最后在安宁区结束本次调研的全部行程。但在回宁秀的路上,却又改变了安排,胥忖朱突然说到安宁区的调研改天进行。
“胥市长,安宁区已经做了各方面的安排。”考虑到安宁区与其他县情况不同,因为宁秀只有安宁一个区,区委书记的份量要比其他县委书记的份量显得重一些,其地位甚至超过叶则,现在的区委书记天一明也是市委常委,其资历也比郭闻名老。因此,为了有利于今后的工作,施弘纾还是提醒似地对胥忖朱说。当然他不好说安宁区委书记也是市委常委这个话,只好说安宁区各方面都做了准备。
陪同调研的其他人到是觉得无所谓,随便你怎么变,反正他们只是足有,领导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领导说不去他们也乐得回单位去处理单位上的事。
施弘纾提醒胥忖朱后,胥忖朱并没有什么反映,他没有意识到安宁区委书记与一般县委书记的差别。在他的眼中,区委书记也好,县委书记也好,都是自己的下级。既然是下级,就得听他这个市长的安排。胥忖朱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在今后的工作中很多时候需要区上与市上密切配合。
就是不考虑工作因素,仅从人际关系维护的角度来讲,也需要相互尊重,事前既然已经给区上说了要去调研,区上也在各方面都做了准备,就应该到区上去。哪怕去调研的时间短一点,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却说不去就不去了,不仅天一明会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区上的其他干部也会觉得胥忖朱不重视安宁而对胥忖朱产生不好的看法,宁秀的其他干部也会为胥忖朱的多变而嘘声。
安宁区作为宁秀市的第二大人口政区,无论是党代表数量、还是人大代表数量在全市都居第二,加上它作为宁秀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如果在选举上安宁区代表团出一点杂音,就可能产生不小的麻烦。但胥忖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这倒也与他的我行我素、变化无常的特点相符。
见胥忖朱没有任何反映,施弘纾也不好再说什么,作为秘书长已经尽到了责任,最终如何安排,是领导决定,自己无法替代也不可能替代。
因为不再到安宁区调研,到了宁秀城区后,一行人就陆续分散回各自的单位去了。
一直到车在市委办公大楼前停下,看着胥忖朱进入了办公大楼,施弘纾才打电话告诉天一明,说胥忖朱临时有另外的安排,到区上的调研只有改天进行。施弘纾知道,天一明作为在市区的书记,在市上也有他自己的信息渠道,迟早会知道胥忖朱临时决定不到区上调研的原因。但这个话不管天一明以后从哪个渠道知道,施弘纾自己都是不能说的,否则就会在两个领导之间产生矛盾。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施弘纾的责任就大了。作为秘书长,就是协调市长与各领导之间的关系,即使是领导之间有矛盾,也只能是想办法做工作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秘书长实际上是一个里外都难做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