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尊严,放开骄傲,不惜代价,不论前程。熬下去,活下去……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刚刚成型,就忽然被另一道闪电似的光芒划过。奇异预感腾入脑海,顾渊呼吸猛地一窒,双目倏然睁开,四周依然是寂静的黑暗。视线掠过铁栅拴着的牢门,早已虚弱至极的身体忽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顾渊挺直身体,目光凝注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那道身影上,心跳忽然激烈得仿佛轰鸣。不知哪来的力气,顾渊撑身扑到门口,被一双手臂隔着牢门稳稳扶住。陆灯站在门外,微仰了头望着他,楼梯口的暗淡风灯下,乌润瞳眸蕴着清湛柔光。作者有话要说:如何捕获一只陆灯这个霸总我罩了顾渊望着他。亦悲亦喜的酸辛痛楚在胸口荡开,透过深邃瞳底,汹涌倾泻而出。他一直都知道陆执光身上有秘密。他本以为陆执光能靠着这些秘密保护好自己,脱离险境平安地活下去。却没想到对方会靠着这些秘密从远在几个光年之外奔赴回来,回到充斥着死亡威胁的漩涡中心,回来找他。异星他乡,重重封锁,危机四伏。冷风透过高窗,风灯摇曳,冰冷残酷的牢狱中,他的少年站在铁栅外,看着他。即使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他的视线却依然无可避免地恍惚暗淡下来。仅存的体力在这一扑间就已用尽,顾渊扶上铁栅,想要稳住身形,却发觉臂间扶持的力道依然安稳恒定。陆灯牢牢扶着他,目光始终凝在他身上,空出只手向口袋里一模,探过牢门,将泛着清香的药丸送到他唇边。一片混沌中,指尖的温度忽然轻擦过唇畔。顾渊微微怔忡,药已被喂入口中,稍许苦涩的清香在舌下迅速化开。昏沉的头脑隐约清醒几分,顾渊深吸口气,勉力想要站直。陆灯已及时添了些力气,扶着他倚在牢门上靠稳。汹涌心潮渐次平复,顾渊阖目缓过一阵眩晕,重新迎上陆灯满是担忧关切的凝注,将手探出铁栅,轻抚上那张清秀的脸庞。少年按住他的那只手,掌心力道不似以往,浓长眼睫扑动两下,终于无声开口。光线暗淡,陆灯的语速又比平时稍快。顾渊看不大清他的口型,只来得及辨别出几个说得尤为清晰的核心短语。“提前交卷……开战……来找你……”依稀辨认着,心头渐渐升起些明悟。顾渊哑然苦笑,空着的左臂探出铁栅,隔着牢门将人拥进怀中。陆灯温顺地贴靠在他胸口,手臂紧揽在他背后,力道比平时的拥抱来得鲜明,动作却依然小心又柔和。普利策星系的主星远在61光年外,必须要靠星系航舰才能往返通行,不会被战火波及,所以他才放心把少年一个人送去主星。还以为这样就能把陆执光平平安安送走,却忘了结束考试的考生,还有一次免费搭乘返送航班的福利。即使不论仿佛到哪都能找得到自己的神奇本事,以陆执光的判断力,也一定猜得出他已经被带回了瓜尔星。可陆执光无疑不该来。胸口的伤处紧贴着冰冷的铁栅,顾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将手臂越发收紧,在他耳畔低声开口:“这里危险,出去等我……听话。”少年一贯是会听他的话的,可这次他却全无把握。察觉到怀中的身体仿佛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生出反应,顾渊心中微沉,稍松开手臂,向后退了半步,迎上凝注着自己的黑眸。陆执光望着他,右手扶在牢门上,左手仍托着他的手臂,眸光依然如水宁澈,仿佛并没能听得懂他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顾渊喉间窒涩,心头腾起强烈不安:“执光,听话……”他想多说几句安慰对方,此刻的处境却又全然不具说服力,手臂下意识绷紧,半是疼痛半是紧张,眼前几乎再度腾起黑雾。倘若只是自己熬下去,他不会生出任何犹疑。可陆执光一旦为了他铤而走险,无疑会被他拖入无尽危机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激烈的漩涡绞得粉碎。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托着他的手臂动了动,少年的身体贴上来,想要替他抚顺后背,却被顾渊握住手腕。“执光,这里太危险,一旦被发现,他们不会放过你。你先出去,加黎洛星会想办法,不能只靠你一个……”四处都是监控,再待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他知道陆执光有本事进来,就一定有办法偷偷出去,可一旦引起了瓜尔星的注意,再要脱身就无疑会变得困难得多。心中越发担忧,顾渊尽量压得只剩气音,还要再劝,三层加密的坚固牢门忽然一晃,电子锁亮起允许通行的绿色指示灯。陆灯始终扶在门上的右手终于抬起,智脑对接的红灯熄灭,银亮的金属丝在指间闪过,只是片刻的功夫,最后一层机械锁已发出咔哒轻响。沉重的挂锁才要坠落,就被他稳稳接在手里。话头戛然而止,顾渊怔望着眼前的变故,少年却已打开牢门,扑进了他的怀里。没有冰冷铁栅的阻隔,温暖的身体真实贴在胸口,仿佛也将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一瞬治愈。忽然无法判断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境,顾渊心脏蓦地狂跳起来,呼吸急促得几乎令肺部生出刺痛,迟疑着抬起手,陆灯的手臂却已结结实实拥住了他的身体。柔软的额发在他颈间轻蹭着,心跳轻缓稳定地搏动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温柔拂过鼻间。顾渊阖上眼,收紧手臂,将人牢牢裹在怀中,眼眶终于酸涩滚烫。几分钟后,漆黑的牢房已被昏暗光线笼罩。牢房的门被重新关严,陆灯扶着他躺在铺了绒毯的石床上,又从书包里取出一成不变的成长星牛奶,小心地喂着他喝下去。稍带甜意的香醇液体甫一入喉,最先引起的却是空虚了太久的胃部条件反射的抽痛。顾渊本能地微微蹙眉,揽着他的陆灯几乎立刻发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眼中透出无言担忧。顾渊弯了弯唇角,抬手揉揉他的短发:“没关系,这里可以说话。”监牢里是有消音屏障的。被关进来的大都是重刑犯,不要说呻-吟呼痛,就是精神崩溃挣扎嘶喊的也有不少,如果不用消音屏障加以掩饰,这样侵犯人权的行为早就要受到星系法庭的制裁禁令。熟悉的温度覆上额顶,陆灯的目光亮了亮,唇角轻抿起柔软弧度,终于出声:“我不走,也不冒险,就在这里陪你。”现在不是适合越狱的时候,顾渊的身体状况太差,他们走不了多远,即使出了这座监狱,在敌对的星球上也会举步维艰。既要等顾渊的身体有所恢复,又要避免瓜尔星人对他再进行折磨拷打,时机的掌握就变得尤为重要。与其到时候再想办法混进来一次,还不如就留在这里陪着他。少年的话近乎天真,顾渊无奈地挑了挑唇角,余光扫过丝毫看不出异状的门锁和监控,却又心服口服地哑然下来。身份使然,他曾经接触过几个核心星球的高层,也知道有经过特殊训练改造的特工存在。以受过专训的特工所具备的能力,想要做到这些,确实并不困难。无论以能力还是行事作风,陆执光都像是个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他倒是不担心这些,只是担心他的少年一旦真是哪个星球的专派特工,就这样陪着自己,究竟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幸好他已提前将存款转移妥善保存,多少还有些身家。万一哪天真有哪颗母星以玩忽职守为由把人抓回去,他只好尝试着再把对方买下来,重新包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