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实和陆星旖都沉默了。沈明诗看着陆星旖,满眼悲痛:“旖旖,摇摇本该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一起享受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宠爱,哥哥弟弟的爱护,享受着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可是就因为星媛的妈妈,这一切都转移到了本不该拥有这一切的星媛身上,而我们的摇摇,从小受苦,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父母的爱。你们吃着米其林的时候,她可能白粥都没得喝,你们参加研学活动的时候,她可能在为几十块的学杂费发愁。孩子们,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星媛了。……不,首先她的名字就不能再叫陆星媛,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在她离开这里前,就叫她陆媛吧,以后改名改姓什么的,随她。反正现在,我们不想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想起她的母亲故意弄错的人生。‘星’字,是我们陆家女儿的,她……不配拥有。”沈明诗闭了闭眼,逼着自己硬下心。陆星旖忍不住哭了出来。站哪边都不对。星媛是她一起长大的人,星摇是她亲生的双生姐妹,却因星媛受尽了十七年的苦楚。她怎么能做出决定?为吃的发愁?为学杂费发愁?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从小到大,随便收点压岁钱都是十几万,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东西发愁,更无法想象人间疾苦。而这个与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却是吃遍了这些人间疾苦。许星摇吃着碗里的东西,有些吃不过来,沈明诗一直在给她夹,好像她只要停一下,碗里的东西就会满得溢出来。他们说的话,她听在耳里,略有触动,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是受害者,可是他们也是受害者,只是她被害了十七年,而他们在十七年后才知道、才开始痛苦。直到陆星旖哭了,她才有些受不了地开口:“我没有说过一定要她走。”陆星旖突然止住哭声。止住得太突然,她还打了个嗝儿。?“我都没有见过她。当然,跟你们也不熟呀,我自己过得好好的,你们不要一副因为我而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样子,想让我背上所有的负罪感吗?”许星摇忍着气,将压着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这些话,她想说很久了。在陆嘉实用埋怨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在陆嘉实和陆星旖因为她而瞻前顾后地说话的时候,她很想说,你们自己做出的种种决定,与我何干?她从头到尾不曾发过一言,也不曾干涉过他们的任何决定,又何必拿那种眼神来使她的负罪感不断增加呢?陆为修教训了一顿陆嘉辰后,把他放在书房让他面壁。刚走到餐厅,就听到了这番话。“我的到来让陆星媛离开了?你们都这样想的?”许星摇看着陆嘉实和陆星旖。陆嘉实慌忙摇头,“不、不是。”“请搞清楚,我并没有说我要‘到来’,我不打算回来,所以——她走不走,问题不大。”许星摇平静道,“至于你们要不要她走,跟我就没关系了。也不必‘为了我’做出所谓的决定。”沈明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每说一个字,就在她的心上多砸了一个坑。“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她看着已经吃了很多的饭,没打算中途离开。浪费不好,还是吃完吧。沈明诗知道她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去哄她。她哭着冲陆嘉实和陆星旖喊:“你们问什么问!问什么问啊!就不能私底下问我和你爸吗?非要当着摇摇的面扯她的伤口!那个女人亏待了我女儿十七年,难道我连把她的女儿还回去都是错吗!”陆嘉实和陆星旖吓傻了,一字不敢吭。“你们只想着你们幼稚的感情,却不知道你们的亲妹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她那时候才刚生下来,什么都不懂啊!”沈明诗痛彻心扉,捂着心口哭喊着,又想去抱许星摇,“摇摇,你不要走,你不要这样想,就当是……可怜可怜妈妈吧!你别走,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的错,与你何干啊?求你了,你别走……”她哀求地看着许星摇,眸中热泪滚滚,几欲将人烫伤。许星摇垂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吃饭吧。”陆为修深深叹着气,久久平复不下心情。他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就只是在门口看着许星摇。看着她单薄却又坚韧的背影,小小的身体,却竖起了无数的刺,她的刺,是用以自保的,任何人只要对她露出敌意或是有任何伤害到她的可能,她的刺就会顷刻间扎向那个人。她才……十七岁啊。他难以想象她这十七年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