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国殇义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流民,发现他们停下行动,陷入茫然的时候,体内污秽散发丝丝缕缕出来,逐渐逸散了。……如此闹一场的根本目的,只是救下流民们而已。目的达成,国殇义士们也松了口气。先这么着,和平京僵持吧。清华池,地下水脉中。“唔——”半晌,李朝霜用手指擦拭唇角,咽下嘴中苦涩腥臭的口水。方才他浑身祝具咒具焕发的光辉,压缩到只出他身周一寸的地步,周围冒出密密麻麻厉鬼,卢氏一家也是,重新陷入浑噩中,马上就要攻过来。幸好,在他晕过去前,略烫的水中,不知什么原因,逐渐又变得清澈了一些。是谁帮了忙呢?李朝霜思忖。周围厉鬼退到再度大发光芒的黑发青年数丈之外,只有卢氏一家要靠近一些。之前卢双与他妻儿就清醒过一次,这回再挣脱,比上次更轻松。男鬼担忧地看着李朝霜,黑发青年身边的呕吐物里还夹着血丝。“……你赶紧走吧。”卢双再次劝道。“抱歉,在您面前露出这幅狼狈姿态,”李朝霜竟然还在笑着,“实在太失礼了,我现在耳鸣很响,连脑子里都在响,眼前一片片发黑,听不清卢双先生您说什么,也无从辨别您的口型,只是感觉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不知道我这么说话您能不能听见……总之,让我猜一猜卢双先生您刚才讲了什么吧。”他停顿数个呼吸,那双金色眼眸依然颤动着,凝不出焦距。“我来这里,有我的理由。“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吧,顾长径像我介绍了您家的铺子,可惜,等我来到卢家坡,只得到您离去的消息。“卢姑娘少年英才,她一定能继承卢双先生的衣钵。不过,卢姑娘近日来怎么都专心不了,因为,她一心想求得——”“我为何要杀了她们,又自杀吗?”吊死鬼的脸上露出苦涩笑容,看起来十分滑稽。逐渐想起生前事的卢双叹道:“英姑,哎,英姑……”“我的儿啊,我的英姑——”他妻子抱起一边的幼子,七窍流血的面容上淌下黑色的泪,灼烧得她脸上起泡。“如今蜀中剑阁的长明剑任少侠在照顾她,我那位师弟恐怕算不上什么靠谱的人,但应当不用担心?”李朝霜问,“所以,可否告诉我呢,那个缘由?”“飞光吗?”卢双想起他这很久没见面的幼时好友,“他的人品,我信得过。”说完,男鬼沉默片刻,道:“至于缘由,其实可笑。“能提高草木产出的磷丹,是我多年下来的心血之作。才在卢家坡做了尝试,还未见得结果,就有一飞鲤卫找上来,说……”他梗住,他妻子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说,”卢双颤抖地道,“地灾已注意到我的大作。”耳鸣逐渐减弱,能听清的李朝霜闻言,想要习惯性地去摸眼角。他抬起手,想起才用手指擦过嘴,只能无奈放下。“并非看守北大封的文士,却能叫地灾知晓姓名……北大封,整体松动得实在厉害。”李朝霜道。“我当时也大吃一惊,北大封状况竟差到如此地步吗?”卢双道,“而后那飞鲤卫又对我说,地灾不许我推广磷丹,还要我一家老小性命,不若如此,地灾拼着被三秘境发现,也要将大地之中的磷矿,吞噬得一干二净。”吞噬掉大地中全部的某物。地灾的话,的确能做到……但得是全盛时的地灾吧。并非三灾之一的地灾,而是大荒三神之一的地君。至于现在的地灾……李朝霜回忆湘江边上叫《大荒山水图》封回去的地灾,觉得他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黑发青年暗中叹息,没说卢双可能上当了。“我多年研究,磷不仅是草木所需,各种生灵,包括离乡人在内,都需要补充。一旦从大地中抽掉磷,后果不堪设想……”最后,在那飞鲤卫的暗中监视下,他给一家人服下毒药,又将自己挂在梁上。“我愧对老师,愧对各位师叔,还有我妻,英姑,小粼。”卢双也淌下黑色的泪,泪灼烧得他青紫色的皮肤滋滋作响,他妻子连忙为他擦拭,却连她的手指也烧起来。卢双连忙按住她的手,为她止痛,同时道:“英姑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是她的缘法。还请——”他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晓眼前这位顾长径友人的姓名。“谢崔嵬。”李朝霜善解人意地道。“谢兄,”卢双试图露出恳求的笑,“请勿要将我这可笑的缘由,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