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位我已经订好了,接到吴律师后我们立刻起程,你不必担心。”萧仰山很快地告诉她,心中的得意也乍然扬起。傻瓜,亏她还是欧洲一流学府的大学生,连这丁点小小的判断力都没有。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遗产非要吴律师的见证不可,他只不过要她消失,只要不是直飞香港,在飞往世界各地任何一处的飞机上消失都可以。
劲雨敛起眉,“帮里现在……”
“程帮”是她父亲程昆泉纵横黑道四十年所创立下来的帮派,现已被尊为港澳第一大帮。其父一死,群龙元首,恐怕动乱夺权。
萧仰山拍拍她冰冷的手背道:“这点你放心,帮里有你何叔管着,不会出大乱子。”
这丫头也真奇怪,从听到她父亲骤然病故的消息后,就没看过她掉一滴眼泪。莫非她天性冷血,才会对她世上唯一亲人的死亡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看着透明窗子,露出长久以来难得的笑容,“有何叔在,我就放心了。”
何益人是她从小最佩服也最崇拜的人,他身为“程帮”副帮主,与她父亲义结金兰二十年,他沉稳潇洒。风度翩翩,一直待她像亲生女儿般疼爱,是她心中永恒的绅士。
二十年前,程劲雨的母亲因生她难产而死,父亲对她非常严厉,从小她就被训练成一个不在人前示弱掉泪的人。多少个夜里,她也期盼有母爱的关怀,却要在父亲面前佯装独立坚强,因为她知道父亲对她的期望,她是“程帮”唯一的继承人,偌大的“程帮”往后都要交给她,所以她只有训练、训练,不停地训练,没有怠惰。
她对父亲又敬又怕,因此,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只有何孟人的关爱是她唯一的暖流。
何孟人对她嘘寒问暖、爱护备至,就跟一个做父亲的没有两样。童年时,他甚至会陪她做功课,代替她父亲出席她学校的家长会。假日时,他也会和太太带着她和他自己的儿子到郊外踏青,让她享受到她梦寐以求的家庭温暖。
所以当她听到她挚爱的父亲亡故后,第一个冲进脑海的念头就是,幸好她还有一位何叔可以倚靠,这是她心灵上多么重要的支柱呀。
“喝杯热奶茶,看你手心冷的,快暖暖身子。”萧仰山把奶茶递给她,兴奋的情绪陡然涨高。他心想:快成功了,就差这一步。
“谢谢你,萧伯伯。”她接过奶茶,转动杯身温手,心绪有丝激动起来。她父亲这些老战友,每一个都如此情深义重,这是她最大的幸运。否则凭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又有哪一个帮中长者会信服她呢?
萧仰山年轻时是她父亲的保镖,很有一点武打底子。中年以后,转为她父亲的左右手,他思绪分明,处理帮务井井有条,很得她父亲的信赖,也很得帮中弟兄的推崇。
“傻孩子,跟萧伯伯还说什么客气话。”萧仰山关心地看着她,“你一直这么瘦,要吃胖一点才好。”
恐怕日后知道真相她就更胖不起来了,天真幼稚的她怎会料到她所信赖的世伯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呢?
“可能是机上的东西不合胃口。”她勉强打起精神说。
萧仰山慈爱地微笑,“回香港后,让李嫂帮你炖些补品补身子,保管你一两个月就胖回来。”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不经意瞥到萧仰山两鬓少许的白发,想到了她父亲的容貌。
算算,他们父女俩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了吧,自从高中毕业那年,她执意到意大利留学后,他们似乎就一直聚少离多。
帮中事务繁忙,她父亲身为帮主当然走不开。而她呢,每到假期就和同学到欧洲各国旅行,游历她心目中的美丽新世界,像只蜜蜂一样在吸收着新知识,根本无心回去香港。
就这样,在世界的两端,他们各忙各的。她总以为以后多得是时间与父亲相处,没想到父亲会走得那么仓卒、那么突然、那么令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