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朦胧地视线盯着面前站着的男人,后知后觉回想起当时奚孤行要诛杀他时的场景,那个颀长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为他遮挡住那道致命的攻击。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牧谪迷茫地嗅到沈顾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他最开始为自己剥离那夺舍鬼修时,脸色已经很难看,当时应当已经受伤了。
既然受了伤,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救自己?
沈奉雪对自己……
到底是看重,还是怨恨?
自从拜入沈奉雪门下,牧谪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全部都是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话。
“你师尊这般对你,定是对你心存期望的。”
“圣君也是为了你好。”
“你得到的那些灵物,随便一样旁人求都求不来。”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牧谪每回听到这番话都十分费解,不知足吗?
他心想,若是他们口中的“为了你好”,便意味着要接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还不让他心存怨怼,那为什么从没有有人问过他,要不要接受这样的好意?
在离人峰这一年来,牧谪对沈顾容从来都是厌恶巨多,恐惧次之,但是现在所有怨恨都在沈顾容挡在自己面前时缓慢散成了一团若隐若现的云雾。
他陷入了迷茫。
牧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下了狠手折磨他,却又在关键时候救他的沈顾容。
脑海中好似有一根紧绷的弦在相互拉扯,让牧谪一时间陷入两难。
沈顾容没看出来他的复杂心思,坐在床沿,道:“你现在已入道,炼气期应当能凝聚起灵力,你试试看?”
牧谪看了沈顾容半天,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丢脸地哭了。
他脸颊一红,撩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闷声说:“是。”
牧谪现在心情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整理不好那狂乱成一团的情绪,他一直不敢抬头看沈顾容,又怕又有种莫名的害臊。
沈顾容本能地想要开口说些话调笑调笑这个红晕小团子,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还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夺舍会被活生生烧死。
牧谪闭上眼睛,尝试着调动灵脉中的灵力,但尝试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却依然没察觉出一丝灵力来。
他张开眼睛本能地看向沈顾容。
沈顾容被他求助的眼神看得一愣。
啊?看我干什么?我也什么都不会啊。
师徒两人面面相觑。
沈顾容干咳了一声,只好硬着头皮抬起手,握住牧谪的小手。
牧谪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缩回来。
牧谪入沈奉雪门下一年时间,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沈奉雪的折磨中度过,这双手曾掐着他的下巴喂给他令其痛苦万分的丹药,也曾掐诀禁锢强迫他在风雪中打坐。
无论做了什么,带给牧谪的全是无穷无尽的痛楚。
这还是牧谪第一次这般亲密地握住这只手,意外地发现这个心狠无情的人掌心竟然也是温暖的。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不安,沈顾容轻轻捏了捏牧谪温热的掌心,道:“闭眼。”
牧谪一边怕他,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奚孤行反复叮嘱沈顾容不能妄动灵力,但抽出一丝来探查牧谪的灵脉,应当不怎么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