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阆看着她笑,短短几个月,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有任何自卑拘谨,变得大大方方,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大房的孩子。
殷蕙彻底放心了,相由心生,殷阆小小年纪就能自己走出身世的阴霾,只要好好栽培,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那小胳膊虽然结实了一些,与魏曕比还嫩得很,居然还敢给她显摆。
这种稚气让殷蕙觉得很可爱。
与祖孙三代告辞,殷蕙去看殷蓉了。
“呦,阿蕙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嫁了高枝,就忘了家里的姐妹了。”
见到殷蕙,赵氏阴阳怪气地道,心里仍是怨恨殷蕙不肯帮女儿撮合一位名门子弟,导致女儿只能嫁一个七品知县。知县这个官,三年一调任,明年还不知道会调到哪里,就算女婿高升,离得远也难帮上殷家,根本比不上平城本地的一些名门子弟,譬如将族郭家,譬如燕王府三大护卫所里的年轻将领。
总体来说,赵氏选择蒋维帧做女婿只是无奈之举,并没有多满意。
“娘,王府规矩多,妹妹出行不易,您别那么说。”坐在梳妆台前的殷蓉回头,轻声责备道,那神色与语气,并非假意客套。
赵氏哼了声,闭上嘴巴。
殷蓉朝殷蕙笑笑,目光真诚:“阿蕙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殷蕙却并不信殷蓉真就把她当好姐妹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改的。
“姐姐不怪我来迟就好,快先梳头吧,等会儿亲戚们都该过来了。”殷蕙笑着道,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梳头娘子继续忙碌起来。
殷蕙看着殷蓉的侧脸。平心而论,殷蓉长得也很漂亮,赵氏娘家家境普通,当年二叔偏偏相中赵氏,看上的便是赵氏的姿色。
打扮完毕,趁客人还没到,殷蓉叫其他人都出去,她想单独与殷蕙说话。
赵氏觉得女儿怪怪的,难道还真要与殷蕙亲近不成?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出去了,金盏也退了出来,就守在内室外面。
殷蕙好奇地看着殷蓉。
殷蓉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殷蕙一只手放到自己腿上,目光复杂地道:“阿蕙,姐姐以前做了不少错事,就不一一提了,总之姐姐已经知错了,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殷蕙刚要开口,殷蓉摇摇头,嘘了一声:“时间有限,你听姐姐说就好。你肯定奇怪我怎么突然变了吧,其实是咱们家商量过继阆哥儿的时候,我爹我娘明明很生气,可哥哥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立即不气了,也不再反对这事。偏偏,哥哥开口前,将我撵了出去,我察觉后追问他们,他们一个都肯不告诉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阿蕙,咱们姐妹是一样的,别看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我同样也是外人,一个要嫁出去的外人,一个没资格掺和殷家家产之争的外人。”
说到这里,殷蓉眼角流下泪来。
殷蕙听呆了,也看呆了。
殷蓉及时擦掉眼泪,免得坏了自己的妆容,她垂着眼,拍拍殷蕙的手道:“我也不恨他们,只恨先前太傻,天天与你攀比计较。阿蕙,你住在王府,我这一嫁恐怕也再难回趟平城,你我姐妹今日一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姐姐希望你看在咱们同命相连的份上,摒弃前嫌,好歹与我书信来往,别真断了姐妹间的情分。”
殷蕙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
殷蓉看似真挚的悔过与道别里,其实还是带着目的,也就是与她保持书信往来。一旦殷蕙真的认可了姐妹感情,再轻信殷蓉在信里展现出的虚情假意,将来殷蓉若有所求,她能拒绝?更甚者,凭借这些书信,殷蓉就能在夫家站稳脚跟,耀武扬威。
二叔二婶的所作所为可能真的寒了殷蓉的心,殷蓉意识到她出嫁后就再也指望不上娘家帮衬她什么,便来拉拢自己。
“好,姐姐若想我,随时写信就是。”殷蕙笑着应道。
手长在殷蓉身上,她要给自己写信,殷蕙拦也拦不住,至于回不回,那就看她的心情了。
真把自己当亲戚的人,遇到难处,殷蕙能帮就帮,像二叔这一家只想利用她的,殷蕙也没那么傻,割肉喂狼。
外面传来喧哗,第一波亲戚到了。
殷蕙抽回自己的手,示意殷蓉快坐到床上去。
来人乃殷家同族的女眷,殷蕙也认得的,见面便笑着聊了起来。
她做殷家二小姐时就受族人追捧,此时成了燕王的儿媳,族人对她越发恭敬奉承起来,这就导致,后面到来的女眷,明明是来替殷蓉送嫁的,却都围着殷蕙打起转来,贺喜只成了附带。
殷蓉坐在床上,将这人情冷暖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嫉恨,却也庆幸自己走对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