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墉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殷蕙没有隐瞒:“上次我回来,先与婶母姐姐坐了会儿,婶母的意思是,王爷身边人才济济,她希望我能帮姐姐牵桥搭线,若姐姐能嫁个年轻官员做官夫人,姐姐姐夫还能帮衬我与三爷,哦,这些都是婶母的原话,可不是我编排她的。”
殷墉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么多年,二儿媳赵氏只有嫌弃他们偏心阿蕙的时候,何曾给过阿蕙关心,就连与燕王府的婚事,赵氏为了让他安排大孙女嫁给三爷,也不惜在外面散播谣言诋毁阿蕙。念在赵氏为殷家开枝散叶的份上,殷墉只罚赵氏去住了三个月的庄子,如今赵氏盼着阿蕙帮大孙女牵线,为的也全是她自己攀高枝,怎么可能去帮衬阿蕙甚至三爷?
赵氏目光短浅,大孙女殷蓉也虚荣势利,真做了官夫人,两口子只会给阿蕙、三爷找麻烦。
“不用听她的,除非牵扯到利益,正经官人谁会娶商户女做妻子,就算为了利益娶了,男人也未必会真心对待,所以祖父根本没想过与任何官员结亲,王爷这边实在躲不了,祖父才委屈了你。”
看着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小孙女,殷墉满眼疼惜地道。
人人都羡慕他殷墉与燕王成了亲家,只有殷墉心里清楚,小孙女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哪有嫁给旁人自在。
以殷家的财富,放眼天下,随便挑一个富商家的年轻公子都会高高兴兴地把小孙女娶回去当菩萨供着,他才不稀罕什么冷脸皇孙。
殷蕙只能安慰老爷子:“祖父言重了,孙女没觉得委屈,特别是有了衡哥儿后,在王府的日子也充实多了。”
殷墉点点头:“无论嫁给什么人,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阿蕙这么好,我相信三爷慢慢也会喜欢你的,你只管伺候三爷照顾孩子,家里的事都不用你操心,等着吧,今年年前祖父就会把你姐姐的婚事定下,保证不让他们去打扰你与三爷。”
殷蕙替祖父扯平袖口的折痕,低声道:“您会不会觉得我冷血不想帮衬姐姐?实在是我在王府还要小心谨慎地做人,哪敢再掺和官场上的事,三爷本来就待我冷淡,万一婶母他们再去烦他,我都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
殷墉拍拍小孙女的手:“祖父都明白,阿蕙不用多想,结了这门亲事,祖父只盼望你能安好,片刻都不曾想过殷家能不能借点王府的光,祖父不会,也绝不会让你叔婶他们给你添麻烦。”
殷蕙蓦地湿了眼角。
祖父的确是这么做的,上辈子直到祖父死了,二叔一家人才开始频繁前往燕王府想托关系办事。
家里另有客人来,殷墉去待客了。
殷蕙仍然待在祖父的院子里,趁祖父不在,她坐在廊檐下,请祖父身边的老管事德叔喝茶说话。
“德叔,咱们家养的商队护卫里,可有一个叫廖十三的?”
“有,夫人怎么知道他的?”
殷蕙笑着道:“过来路上听见有人夸他,说是咱们家的护卫,我就想了解了解。”
德叔不疑有他,讲起廖十三来:“这人原来在别人家的商队里做事,有一年老爷去关外,路上遇到一支才被劫匪打劫过的商队,几十个人几乎都死光了,只有一人命大,挨了刀子还留了口气,此人便是廖十三。老爷救下他的性命,廖十三也愿意来咱们家效力,其人高大威猛,有一身好本事且忠心耿耿,老爷很器重他的。”
殷蕙点点头:“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德叔想了想,道:“他刚来咱们家做事时还没成家,到了平城后安定下来,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不过他妻子身子骨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女儿倒是懂事,小小年纪,心灵手巧的。”
殷蕙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祖父替堂哥殷闻挡刀冤死在廖十三手中,官府调查过廖十三的行凶动机,可那时廖十三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妻子女儿双双去世,他自己也与殷家无仇,反而欠了当年的救命之恩。至于他妻女的死因,据商队其他护卫所说,廖十三的妻子是病逝的,女儿过于悲痛自己撞墙跟着娘走了,同样与殷家无关。
若廖十三动手时说些气话,周围的人还能猜到一二,偏偏廖十三什么都没说,只有杀意滔天。
有人怀疑廖十三是不是疯了。
殷蕙不接受如此荒谬的猜测,一个年年跟着商队出生入死的武者,心智之坚定,只会远超常人。
廖家种种,最匪夷所思的是廖十三女儿的死,父母去世,子女悲痛是人之常情,可谁会跟着亡者一起死?
官府也怀疑廖姑娘死的不正常,若是他杀,极有可能与此案有关。然而当年廖十三亲手埋葬的女儿,邻居街坊只瞥见过廖姑娘额头的撞伤,两年后仵作挖出廖姑娘的尸体,尸体已经化为累累白骨,未能提供什么线索。
殷蕙曾质问殷闻,是不是殷闻害了廖姑娘,过了两年才被廖十三发现,继而引发了廖十三的刺杀。
殷闻坚决否认,殷蕙也没有证据。
“我想见见廖姑娘。”殷蕙对德叔说。
德叔看看日头,就快晌午了,便道:“我现在派人过去接她,等姑娘用过午饭,她人也到了。”
殷蕙:“嗯,不是很急,您找个合适的借口,别吓到她。”
德叔笑道:“那丫头今年捣鼓出了陕西那边的小吃猪肉馍,还曾送来给老爷品尝,正好她现在也摆摊卖这个,我就说夫人想跟她打听做法,您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