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渊其实并不算是个多沉默的人,在左臂被虫族咬碎之前,他和所有的3s级alpha一样,自信自负,且自大,他近乎执迷一般相信自己。
然后头破血流。
霍沉渊不会怎么提自己的军旅生活,他说的更多的是他在荒星的一些见闻,比如笼罩山峦的雾光,还有血一样的黄昏,铺满沙子的积雪,以及因为特殊辐射,而变成蓝绿色的天空。
他没有提那些凶残冰冷,嗜血而残忍的虫族——事实上,很多时候,霍沉渊会觉得自己与它们并无分别。
——为了帝国而战。
这样宏大而正义的口号之下,是屠宰场一样互相厮杀的现实。成千上万的士兵和虫尸堆积在战场上,鲜血像瀑布一样从深渊飞流直下。
那一刻,死亡看起来和正义一样伟大。
见得多了,霍沉渊早已无动于衷,他捏碎叛徒的脑袋,就像捏碎虫子的爪牙一样轻松,毫无负担。
一切违背帝国胜利的存在都罪不可赦。
他就在那场战争里失去了左小臂——那只虫子首领红着复眼,当着他的面嚼碎了它。
后来,他用机械义肢捏碎了他的脑袋,为所有战死的士兵复了仇。
战争赢得了胜利,他凯旋回归帝国,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将迎娶一个知书达理的贵族omega,由此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
——踩在无数战士尸骨上的幸福。
那只虫子在死前,发出了幽幽的,恶毒而尖锐的虫鸣,他多少听得懂些对方的语言,他听见对方说。
“别不承认,你跟我是一样的东西。”
这句话变成了梦魇,一日一日,阴魂不散。
……
“你呢?”霍沉渊问,“你是omega,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少年笑了笑,“他们大概是死在战乱中了。”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说:“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吃个鱼都皱眉头。”
他偏偏头:“是鱼太难吃了,还是跟我聊天不开心?”
霍沉渊:“没有。”
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以前参军过吧。”
霍沉渊望着他。
“别这样看我。”少年烤着火,眼里是摇曳的火光,“很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是这副样子,眉头紧锁着,心事重重的,看起来这辈子也不会再高兴了。”
“……”
少年没看他,只看着火,“所以,很愧疚吗。”
霍沉渊盯着他,说,“没有。”
他的语调不自觉的冰冷起来,带着一点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攻击性,“我没什么好愧疚的。”
“哦。”少年往火里扔了点树枝,火焰又窜高了一点,他并不反驳他,只是笑了笑,“那当然最好了,背着负疚感活着的人就像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周而复始,永远也不会幸福的。”
“你看起来倒是很轻松。”霍沉渊冷笑一声,“因为不会对任何事负疚吗。”
“是啊。”少年轻松地说,“无论我做了什么,我永远无罪。”
霍沉渊冷着个脸:“哪怕你让一个军队血流成河,害得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你也不会认为自己有罪?”
“那是虫族的错。”
少年漫不经心说:“如果他们不入侵,也不会有军队血流成河了。”
“但你身为将领,做了错误的预判。”霍沉渊冰冷地说:“他们本来不用死。”
“嗯……”少年又添了一把柴,“我身为将领,会做出错误的预判,说到底还是因为虫族入侵了呀,虫族要不入侵,我也不会做出错误的预判,虫族要不入侵,大家也不会这样,要么死要么到处流亡,过那么惨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