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的中心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过去。
乌沉沉的天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亮,但受沙尘暴的残余影响,空气里依然像是下过雨被人淌过的小水潭一样,到处浮着沙尘,一片雾蒙蒙的。
几辆车再次发动起来的时候,都灰旧得仿佛被埋在沙子底下几十年了。
在靠近夏城的地方,手机叮咚一响,是a市气象局发来的火灾预警,表示着他们终于到了信号完好的地方。
几辆车满身黄土地直接开去了最近的医院。
几个被迫吸入了大量黄沙尘埃的人需要医治。
周惟静则在路途中打量着这个他们即将要长期生存在此的新城市,和a市的繁华不同,夏城的道路也好,建筑也罢,都更加粗犷,甚至还带着人口不密集的萧索。
就连医院科室也显得陈旧许多。
检查结果中添添的结果最不好,她年纪小又太早在沙尘暴中晕过去了,无意识的状态下吸入了太多粉尘,必须要洗肺。
而且也许是因为恐惧,她开始发烧。
乔安不愧是自称壮得像牛犊子一样,检查过后,和江述一样,医生只是开了药剂让他们清洗耳道和鼻孔里的沙子,之后咳嗽几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诶——静静!”乔安神情萎靡地从检查室里走出来,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脖子上,惊疑道,“你的脖子——”
邹家忧心忡忡的人这时才顺着她的话发觉到了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即便她已经自己在车上抹过药膏缠上了纱布,也依稀能从纱布的边缘看到伤口的颜色。
周惟静目光平和,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现在那阵肾上腺素造成的错觉已经消失了,她的脖子现在痛得很,嗓子像是含了一把菜刀,说不出话来。
她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乔安不愧是她的好友,立马明白了,“太痛了说不出话是吧?太痛就先别说了!你怎么没去看医生!我现在陪你去吧!”
周惟静又是摆摆手,她已经抹了药了,就算是医生来看也没法再做更多,省得还要交代自己这药哪里来。
邹勇志推着邹勇安走了过来。
先是深深的道谢,尤其是险些失去独女的邹勇安,一向悲喜不露的眼中也难得露出了情绪化的感激,“静静!这回真的多谢你和江述!要不是小江眼睛好在沙子里发现了添添,恐怕她就完了!”
确实,在狂风和黑沉沉的风沙中,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被埋在沙子底下的东西,要不是有周惟静的罗盘,铁定没法这么快找到添添。
邹勇志也佩服道,“这一路上,本以为是我们帮了你们忙,没想到最后还是我们受你们的恩更多!”
他这是真心的。
站在邹老爷子身边的曹秘书清楚地听见了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对话,也忍不住感慨,“这俩夫妻是真厉害!运气还好。”
老实说,一开始听上级说这次随行人员中还带着无关人员,既不是邹家的亲属也不是未来基地的下属,只是单纯的故友后代和现在的邻居,曹万方是不同意的。
反对的理由很充分:1。即便是旧友的孩子,也无法知道她是否别有居心,总不能剖开她的心脏看一看吧,不可信任这点就更别说她那个富商二代出身的丈夫了。2。也不是军队出身,甚至和邹家也不是从属关系,在路上不服从命令和规划临时起意乱来怎么办,总不能让本就紧迫的调令因为她时间更紧吧。3。有陌生人在,他们自己的队伍也要时刻小心,不能暴露机密,都会不自在(这里包含了他的个人怨念)。
但从出发的当天,他就隐隐觉得事情好像走上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管是敢主动拍板现在马上就出发的胆气,还是那年轻男人又稳又准的开车技术。
在过蛰龙关的时候,车队间气氛紧张地像被冻住了一样,她的举动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怎么就胆子这么大,还偏偏就是对的。
等到沙尘暴到来。所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是自己主动钻进了车里,或是因位高权重不能去冒险被迫回到了车上。
他回头一看,那个瘦瘦高高,长得像明星似的小伙子已经老早钻进沙子里彻底不见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是这个集体里的,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果决之中还透着点儿傲。
回来的时候,脖子上一道深深掐痕的女孩嘶哑着嗓音让他们快点上车,现在马上去最近的医院,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支车队,什么时候都下意识地听她的指令了?
从司机到他自己,一个个都乖得不得了。
想到这,曹秘书深深地叹了口气,朝领导道,“长官,您真应该想办法把她们夫妻俩拉进我们的队伍里的。”
这么敏锐的直觉和优秀的能力,不能为自家做事,简直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