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皊含笑目送,在春玉头上的新簪子上多看了一眼。她回头,望向正擦桌子的花彤。
月皊拧了眉。
快过年了,府里的下人们得了月钱,还会得格外一份赏,都喜滋滋地给自己添了东西。
可花彤什么都没有。
“花彤,你说如果我做些花钿和小首饰什么的,能卖出去吗?”月皊认真问。
“那肯定呀!”花彤道,“七彩阁的花钿都没娘子做得好呢!”
月皊笑了。
白沙脚步匆匆进来,犹豫了一下,才禀话:“四娘子没了。”
月皊脸上的笑僵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白着小脸问:“怎么没的?”
“投井。”
四娘子是府里二爷的女儿。月皊和二爷那一支的女眷一起被送去的教坊。
月皊脸色苍白。她眼前浮现江念婉。四妹妹哭着问她做错什么了,要被送到这里被折磨?
月皊也哭,和她一起哭。
江念婉哭着问:“我们真的要像他们说的那样自尽守节吗?”
月皊摇头,哭着说不想死。
好半晌,月皊眼睫轻颤落下泪来。若能改律法多好呀,一人作恶为何要牵连家人呢?
夜里,月皊又开始做噩梦。
梦见那个老鼠满地跑的脏臭牢狱。耳畔是别的犯人被鞭打的声音。可怜的妇人被狱卒调戏,污言碎语即使她捂上耳朵也挡不掉。
月皊在睡梦里喘不过气来。
她惊醒,坐起身大口喘着气,冷汗已将她的衣衫打湿。
她一个人抱膝坐在黑暗里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慢吞吞地起身去浴室洗去一身的汗,然后坐在灯下擦着湿发。
江厌辞推门回来时,两个人都很意外。
已经下半夜了。
月皊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昨天晚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三郎不要介意……”
江厌辞点头,道:“改主意就好。”
“不是改主意……”月皊蹙眉,“是觉得不该讹你。那、那天你给我穿衣一定是事有缓急不得已为之。许、许是那人很快就要醒,许是寻不到婢女……三郎是很好的人……”
月皊小声糯语:“虽然我很想留在三郎身边,可是说不定三郎已有心上人相约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我不该……”
“没有。”江厌辞打断她的话。
月皊飞快地望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沉默着擦头发。柔和的灯光照在少女皙白的玉颈,她身上残着沐浴后的氤氲水汽,出水芙蓉当如是。
江厌辞喉间微干,走到一旁方桌坐下,径自倒了杯凉茶。
“有热茶的。”月皊提起热茶走过去。
许是噩梦里哭得太久,又或沐浴时闷到了,月皊头脑沉沉,忽然眩晕。
江厌辞伸手去扶,要倒向一侧的月皊便跌坐在他腿上。她湿漉漉的发带着点浅浅的香,微凉的耳尖擦过江厌辞的唇角。
江厌辞握着茶盏的手微用力。
月皊心想三郎真不愧是行走江湖之人,身上竟藏着坚硬匕首。真硬,硌得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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