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弃似是正在走神,听到她声音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嗯。请了假。你呢?”
“我不长期病假吗。”徐徒然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劲,细一看,才发现他两只眼睛微微泛红,充斥着不少血丝,脸色也略显苍白。
“你也病假?”她偏了偏头,“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只是没休息好而已。”杨不弃勉强笑了下,看了眼徐徒然身后,又蹙起眉,“你这是,要去勤学楼?”
“嗯,我去找点乐子。”徐徒然直言不讳,还热情地向杨不弃发出邀请,“要一起吗?”
杨不弃:“……”
所以说,为什么要到一间怪物专属的教学楼里去找乐子……
他看了眼徐徒然,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建筑,深感没事跑进去参观不是什么好主意。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行,过来。”徐徒然冲他跑过去,扯住他衣服,又反身冲向勤学楼。杨不弃低低应了一声,将单挎在肩上的黑色背包往上提了提。
“对了,你最近进过勤学楼吗?”徐徒然边走还边问他,见杨不弃摇头,便道,“那先给你提个醒。新的校规对大槐花束缚有限,所以这楼里还是会有幻觉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勤学楼大厅。徐徒然的后半段话,杨不弃根本就没听到——
因为就在他们进入楼内的瞬间,重重幻觉便盖了上来。他低头去看徐徒然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只看到一只毛绒绒的黑色兔爪。
顺着那爪子看过去,入目便是一个黑色的兔头人,三瓣嘴不住翕动着,似乎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但他一点都听不到。
而在徐徒然的眼里,杨不弃则又成了那副被碳烤过般的焦黑模样,不过身上装束没有变化,肩上的黑包也还在。
有了实验楼内的经验,她这会儿倒是一点不惊讶,反而又朝对方说了几句话。等了片刻,只能看到那焦黑人影不住摇晃着脑袋,却一点回复没听到,便知道现在多半又和在实验楼时一样,两人没法再依靠语言交流。
她也无所谓,继续将那只焦黑的胳膊抓着手里,拖着杨不弃往楼上走去。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当前正在上课的教室。
他们眼中所在的教室,显然也已被幻觉盖了一层。本该属于怪物的座位上,坐着的全是体态端正的干净小孩,而在讲台上讲课的,则是一团红色的巨大肉块。
徐徒然来得多了,自然知道那肉块实际是正在上课的能力者。但杨不弃是第一次来。她担心杨不弃反应过度,本能地将人抓得更紧了些——旁边杨不弃却以为她在紧张,反而拍了拍她毛绒绒的爪子。
徐徒然顿了一下,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移开目光,眼中似有什么轻轻掠过。
又过几秒,她从窗口推开几步,再次拉了拉杨不弃的胳膊。
“那什么,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她当然知道杨不弃听不见她的问话,她也听不见对方的回答。所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观察着对方的肢体动作——说来也感谢大槐花。或许是因为受到校规影响,它现在的幻觉要显得友好很多,起码不会再给人添加很奇怪的动作戏了。
徐徒然等了片刻,见杨不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试着将人往楼上引。焦黑的人影不明所以,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被她带到了再上一层。
勤学楼三楼,有个小小的天台,视野开阔。徐徒然将那焦黑人影一直带到天台上,终于放下拉着对方的手,转而扶住眼前的栏杆。
“不好意思啊,把你带到这地方来。我……我最近好像意识到一些事,但我不知道该和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实话,其实我现在自己都搞得糊里糊涂。”徐徒然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缥缈雾气与影影绰绰的建筑,深深呼出口气。
“正好现在,你也听不到我说的话……”
在这地方,她听不到我说的话。
另一边,杨不弃望着眼前的兔头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这是否意味着,这个时候,我跟她说些什么都没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沉甸甸的胸口忽然一轻——虽然并没有轻多少。
但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有种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的感觉。
尽管知道这感觉多半是错觉,他说出的那些话就像倒进了树洞,最终还是不会有人分担或回应,他还是抿了抿唇,小心地朝着兔头人靠了过去。
“徐徒然。”他瞟了眼兔头人毛绒绒的侧脸,斟酌着了一下词句,“我……我也就随便说说,你也就随便听听。”
“我那天在学生仿制工坊,捡到了一本册子。”
“那个册子的最后,有几页笔记——我不敢确定,但看字迹,应该就是出自前任校长。”
“那上面记载了她发现的一些事……应该算‘发现’吗?我不知道,我感觉她在写那些东西的时候精神状态不好……”
“那些记录很凌乱,也很惊人——”
“简单来说,就是我最近发现一件很惊人的事。”栏杆旁边,徐徒然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开场白,“我对我过去的记忆,很模糊,特别模糊。”
“我指的不是我这个身份的记忆,而是我的上辈子——前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