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十年前,我曾随上一任大祭司千里迢迢从蜀地来到朝歌,那时候的蜀侯还是鱼凫氏,如今江山已换了人坐。
蜀地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多年主动画地为牢,一直过着比较和平的生活。由于进出不便,此地和大商之间没什么交集,因此蜀侯特意派大祭司出山访商,意在建交与立盟。
当时的商王是帝乙,帝乙颇为看重的王子的有两位,长子启,次子寿。由于殷寿常年在外征战,所以我和大祭司只见到了殷启一家人,以及殷寿的妻子姜王妃,还有他那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殷郊。
大人们总觉得小孩子能够在一起随便玩,因此在大祭司与商王和殷启一起议事的时候,商王的孙辈就被打发来招待我这个下一任神巫了。殷启的孩子比我年长许多,早早地撇下我和殷郊,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留我和殷郊面面相觑。
殷郊看起来不爱说话,于是我主动开口说道:“我姓妘,名灵。你可以唤我阿灵。”
快和我一起玩点什么吧!
殷郊点头,问我:“阿灵……要听我弹琴吗?”
我说好啊,我还没怎么听过别人弹琴呢。
只是在听殷郊弹了五首曲子之后,我确信,殷郊平时没什么朋友。不是,哪有人自顾自地一直弹琴,完全不跟客人说话的啊!
我开始思索,或许是因为殷郊身份尊贵,寻常的小孩和他说不上话,而殷启的孩子和他有年龄差,也不愿意搭理他,他平时实在接触不到什么同龄人……哦,怪可怜的。
当然,也可能是殷郊的性格原因,他看起来像是能对着牛弹一天的琴的那种人。
等一下,他不会是把我当成牛了吧?
我连忙打断他弹第六首曲子的动作,我说殷郊,你弹得真好啊,但你先别弹了。
“是吗?谢谢你,阿灵。”殷郊看我,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等到父亲回来时我就可以弹给他听啦。”
……他信了!
感觉殷郊对我弹琴的举动,和他每天完成师傅布置的功课没有什么区别。他沉浸于此,好似无需听众,只是此刻巧合,多了一个我而已。
我莫名地有些心情复杂,干脆对他提议找点别的事做。
殷郊可能也弹累了,他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琴,问我想做点什么。我问他有没有弓,他说有,我说好耶,我们去玩弓吧。
我本以为我会看到那种适合小孩玩的小木弓,结果殷郊领着我看到了一把比我高上很多的大弓。我一时失语,偏偏他还很骄傲,说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很厉害吧!
我心想,哎呀傻孩子,你父亲也太不负责了,哪有给小孩启蒙用这种东西的啊,一看就不是真的想关心你——我对素未谋面的殷寿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
为了避免殷郊长大之后意识到自己是被敷衍了,睹物思人,我决定好人做到底,把这个弓骗……啊不是,把这个弓带走。
这就是比干提到的那件事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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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弓我这次专门带了过来,准备物归原主。”我打开我的随从小鱼搬进来的袋子,指给比干瞧,我还搭了一袋子的箭矢呢,说来还是殷郊赚了。
“大司命,可不能再污蔑我了啊,我并没有食言。”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你当初不是写了‘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吗?”比干取笑我,“这也算是食言吧。”
要不是我没有胡子,我非得对他吹胡子瞪眼。
“你以为我想见他呀。”我不服气地说道。
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笑容腼腆的殷郊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如今的他能不能拉开这张弓呢?当然,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变得聪明一些,有没有意识到我的一片好心。
若他还是觉得我骗了他,那这人我不见也罢——
“殷郊啊,他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但实际上一模一样。”比干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你若是见到他,应该会颇为吃惊。”
我心说你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谜语呢。
殷郊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啊?
这么想着,我打算与比干聊一聊我此次从蜀地千里迢迢来到朝歌的目的。然而门外忽然有侍从来报,说是王子殷郊前来拜访,得知大司命有客人,先在前院等着了——听到这句话,我不等与比干道别,直接拿起了那个袋子,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