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送到了柳烟黛的面前,叫柳烟黛一下子便扣紧了手里的袖子,人也跟着紧张了几分。
她向来是个不扛事儿的,根本干不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儿,更别提算计别人了,稍微跟别人有一点争执,她就要浑身发软倒下去了,就这样的性子,突然间听说周渊渟找上门来点名要见她,她后背都汗了几分。
她第一时间开始回想她这段时间是否做错了什么。
她搬来王府之后,一直老实待着,昨日撞了个贵人,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昨日——噢!昨日,她收了周渊渟的一封信来,却不曾按着周渊渟所说的去做,难不成是周渊渟跑来找她麻烦来了?
柳烟黛顿时害怕了,提心吊胆的在原地听着,却也不敢说「不见」,她畏惧任何能给她带来威压的人,哪怕对方其实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她就是怕。
她踟蹰了片刻,在心底里打了腹稿,心想,若是一会儿周渊渟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去打探婆母那边的消息,她就推脱说不曾来得及,然后今天再去找婆母,跟婆母告周渊渟的状。
她在心里给自己敲了一把小算盘,把一切都想好了,便去王府门前见一见周渊渟。
一旁的李嬷嬷担忧她在周渊渟那里受委屈,便与柳烟黛一道儿去见了。
李嬷嬷跟赵嬷嬷还不大相同,赵嬷嬷心底里总觉得周渊渟是秦禅月生的,就算是周渊渟做错了事,也要给周渊渟两分颜面,但是李嬷嬷却是被秦禅月安排出去做了事,见识过周渊渟的本色的——当时,给周渊渟的小厮换香囊的就是李嬷嬷。
李嬷嬷早就知道,周渊渟和秦禅月之间离了心了,所以在周渊渟和柳烟黛之间,李嬷嬷是一门心思向着柳烟黛的,绝不会叫柳烟黛吃什么委屈。
——
当时正是夏热时候,柳烟黛一出门,便被太阳晒得眼前发昏,李嬷嬷便打起了丝绢所制的遮阳伞,一路行在她身侧,顺带给她带了一个冰香囊。
这冰香囊,便是在香囊里面装一个小香炉,香炉里面放上一块冰和一些碎薄荷,香炉散着淡淡的冰气,纵然化了也不流水,能充当一个夏日炎炎里解暑的小东西。
她们穿过府内宝瓶门,行过长廊湖畔,绕过门前的照壁大石,行到府门前后,便居高临下的瞧见了下头的马车。
忠义侯府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前等了多时了,马车前正立着一个身穿月蓝色对交领长衫的俊美青年。
正是周渊渟。
当时正是炎炎夏日,燥热难当,周渊渟在王府门前硬生生的站着,一来被晒的流汗丶等的心绪焦躁,二来还觉得有点丢颜面,母亲就将他晾在这里,这是什么态度!岂不是叫人看笑话?那柳烟黛是断了腿不成,竟叫他等这么久!
他正是心思烦躁时,突然间府门中行过来两道身影。
周渊渟拧眉抬头,竟是被震在了原地。
只见前头行来的女子身穿束胸淡绿色长裙,丰腴柔媚,正自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发鬓挽到其后做花苞鬓,露出一张白嫩圆俏的脸来,好似剥了皮的荔枝,额上点花钿,身形波涛汹涌,他一眼瞧过去,眼眸都跟着缩了一下。
这竟是柳烟黛?
他印象里的柳烟黛一直都是畏畏缩缩,佝偻着腰,肥大笨拙的模样,再好的衣裳到了她身上也丑的碍眼,几日不见,再站在他面前这个姑娘却是风姿艳美,瞧着饱满水润,极惹人眼。
他略微被惊艳了一番,瞧着对方走近,竟是都不知如何开口。
「妾身见过夫君。」柳烟黛行下长阶后,先向着周渊渟行礼,见周渊渟不动,她才缓缓抬起眼眸来,诧异的看向周渊渟。
周渊渟这才回过神来。
他原本肚子里揣着的怨气突然就散了,莫名的竟涌上些喜悦来,他对着柳烟黛温和一笑,随后说道:「许久未见,我甚是惦念你——王府这边戒严,不允人进去,不若你出来陪我几日?我们出去转转,去附近的戏场听听戏文,晚间我再送你回来。」
这是寻常时候高门公子追捧姑娘时常用的手段,包下一个戏楼来,与姑娘们好生谈情说爱,也没人能瞧见。
柳烟黛略有些迟疑。
她是不愿意去的,她知道周渊渟不喜爱她,以前周渊渟那般辱骂她,她都记着,只是她又嘴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周渊渟这边趁热打铁道:「我还带了你喜欢的吃食。」
说话间,周渊渟一摆手,下头的小厮立马将食盒端过来了。
柳烟黛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唯一能提的出来的就是吃,她最爱吃各种甜糯糯的糕点,周渊渟投其所好,带了一大食盒过来。
柳烟黛瞧见了食盒,被勾的食指大动,但是人还是不愿意去,她便悄咪咪的扯了扯李嬷嬷的袖子。
李嬷嬷本来在一旁为她打着伞,瞧见她的动作,立刻上前一步,将食盒接过后,又与周渊渟道:「启禀世子爷,夫人说了,世子夫人得留在府内为王爷祈福,不能乱走,您的心意世子夫人收下了,等王爷大好了,世子夫人再回去陪您。」
周渊渟瞧见那食盒被接走,愣了一下,后赶忙补了一句:「这些糕点吃了便罢了,酒水有些冲,原是我给自己备的,你莫要贪杯——罢了,那酒丢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