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跟江季恒对了个眼神,然后趁着郑遂还没能骂回来又回道:「后天公演,你来看公演吧。」
缪冬寄挺烦这些一来一往的斗智斗勇,何况还在被窝里面没睡清醒,发完这句话之后就把手机丢给了江季恒,自己在江季恒怀里面重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企图重新进入睡眠。
江季恒一时间也没心情跟郑遂叨叨,发完了后天公演的时间和地点之后边丢开了手机,低头腻歪小缪导演去了。
「别闹。」缪冬寄推他,「好困。」
「玩一会儿就不困了。」江季恒全身上下都不规不矩的,「你已经睡够七个小时了,再不起来玩会儿就又要起床就去剧院干活了。」
「唔……」缪冬寄捂住头,瓮声瓮气,「剧院生活就是我的全部。」
江季恒不依不饶:「不行,我就是要和你玩。」
缪冬寄被他磨蹭出来点火气,闭着眼睛胡乱咬了他几口,活像是一只又凶又躁的猫科动物。
但是他咬得轻,反而把江季恒弄得忍不住发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捏了捏他的耳朵:「快起床,先去吃饭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们两个还是继续待在床上胡闹了进一个小时才下床收拾洗漱。
缪冬寄一边刷牙一边观察自己的黑眼圈,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季恒走到他身后,伸手拿下了牙杯牙刷,环住缪冬寄开始接水,「叹什么气?」
缪冬寄看了看镜子里面的江季恒,含着牙膏沫模糊地说:「你怎么都不长黑眼圈啊?」
「不知道,这种事分人吧。」江季恒低头蹭蹭他的头发,「不过你长了黑眼圈也还是很好看。」
缪冬寄刷完牙,从他身旁钻了出去,倚在墙上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最近怎么这么黏糊?」
江季恒挑眉,刷着牙含糊不清地问:「有吗?」
「有。」缪冬寄点了点头,神色认真,「就想我当年刚养妙可的时候粘妙可一样。」
江季恒漱了一下口:「你当年为什么那么粘妙可?」
「就是觉得它好可爱啊,磨着抱着蹭蹭都好舒服,那可是小猫咪啊!你养松花的时候不这样吗?」
「没。」江季恒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实在是太皮了,我那时学业也忙,每次一回家还看见他在拆家,心力交瘁没揍他都不错了。」
缪冬寄问:「你也是上学的时候养的啊?」
「嗯,研一的时候,他当时还小得了重病,主人是个没什么闲钱的留学生同学,我那同学没钱治挂了求收养。我就要了,怕病治不好才叫Power,希望他有力量一点。」
「真好。」缪冬寄有点被这个故事打动,轻声说,「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和很有力量的松花。」
江季恒失笑,笑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说:「所以强大真的很重要,人光靠自己的双手往往是无能为力的。」江季恒仿佛回到了那段往日的时光之中,他看着那个流着泪求让你给虚弱的小狗治病的留学生,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躲在墙角哭的自己。
他耗费了漫长的时光让自己不断靠近世俗意义上的强大,但面对缪冬寄的时候依然感觉无能为力。
缪冬寄是个光彩夺目的不确定因素。
他的身体很差,喝酒通宵,写着东西摁着心口,给每个故事都浇上自己炙热的心头血。
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爱人,实际上古怪深沉,爱别人或者爱自己,都是在于自己多疑而疯狂的天性做博弈。
缪冬寄说如今自己就是他那根纤细的脊柱,擎起他风雨飘摇又自由癫狂的每一个明天,但江季恒如此害怕自己承担不起这样的东西。他无数次想直接粉碎缪冬寄算了,把他关起来让他无法成为缪编和缪导,将野兽拔去利齿和指甲之后豢养,让野兽不必在饥肠辘辘和见骨的伤口中无数次濒死,让自己不必忍受唯恐失去的胆战心惊。
江季恒太怕这样拼尽全力也无法掌握的未知,他时常在午夜梦回时盯着缪冬寄沉静而漂亮的面孔发呆,越看越觉得心爱,越心爱便越惶恐不安,对于未知未来的巨大恐惧趁着深夜无光时吞没他,然后将一捧还在不断战栗的骨头吐回明晃晃的人世间。
两个人洗漱收拾完下楼去吃了顿饭,然后又回到了房间里面读书。
缪冬寄最近重读《莎士比亚戏剧集》,坐在沙发上读哈姆雷特的台词: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怀疑太阳会移动,怀疑真理是谎言,但绝对不要怀疑我的爱……
可哈姆雷特的爱就是值得怀疑的不是么?
江季恒闲着没事坐在他身边画设计图稿,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缪冬寄读书。缪冬寄比剧院里面最忧郁的哈姆雷特还要忧郁,认真听便忍不住要发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