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固执了整个《残霜天》的前期拍摄时间,却在最后一瞬间被打动了。
他忽然就认了输,对沈颂,对林歇江季恒,也对自己。
「别看了。」忽然有一只手朝他伸过来,江季恒朝他笑着说,「来狂欢了,沈颂。」
对,他是沈颂,他们都是沈颂。
沈颂,在这最后一瞬间,解放了自己,赦免了自己的爱。
她得救了。
缪冬寄拿袖子抹了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泪水,然后紧紧握上了江季恒的手。
剧组的人收拾了设备清出场地,又让灯光音乐酒水食物欢呼眼泪将房间填满。众人交换着礼物,分享着拥抱和亲吻,肆无忌惮地喝醉丶狂欢或者流泪。
这是缪冬寄剧组从《广寒月》时传下来杀青宴。
没有什么祝「大卖」的祝愿,没有什么对未来的憧憬。
无需清醒,特别疲惫。
大家拍完最后一场戏,在肆意的狂欢之后耗光自己身上仅存的全部力气,流光给这部戏的所有泪,做完和这部戏有关的所有梦。
第二天自然应该好好地睡一觉。
第三天就要重新清醒,打扮得体妆容精致,坐着飞机列车从印城赶往各处。清醒的人都应该尽快忘掉关于《残霜天》的这场梦,奔波向另一个起点。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该沉沦时沉沦,该清醒与离开时切莫偏执。
「结束了。」缪冬寄也在人群之中跳累了舞,和江季恒一起走到角落并肩坐着,然后说,「《残霜天》结束了。」
对他而言《残霜天》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剪辑成片,剩下的浮名利禄,不过都是需要给剧组的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江季恒问他。
「我找到了。」缪冬寄他太累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疲惫,忍不住侧身,趴到了江季恒腿上,让自己待在他的怀里,然后才轻声说,「我找到了。爱是一切的结语。」
整个房间实在太吵了,江季恒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尽管缪冬寄总是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想要爱丶亲吻与毫无距离可言的拥抱,想要patty和烂醉,或者创造与欣赏,甚至想要死,但是他的身体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怂恿他乖乖休息和睡觉。
江季恒和缪冬寄回去之后都倒头就睡,手机什么的都关了,完全不受外干扰地抱在一起在舒舒服服的小阁楼里面简直要睡到地老天荒。中途醒了就迷迷糊糊上个厕所再翻点吃的喝的,然后继续躺到被窝里面睡成毫无知觉的两团。
其实长时间的睡眠对身体也不好,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最近都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了,缪冬寄勉强醒了一会儿,然后就因为腰疼睡不着了——他最近太累,有点腰肌劳损,对他的这幅破身体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这种不严重却细密的疼痛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他有点难耐地转了下身,便惊动了大概本来也快醒了的江季恒。
黏黏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的两个人终于起了床,营养师也因为他们莫名其妙的进食时间放弃了他们,江季恒冲了碗缪冬寄最近很感兴趣的燕麦酸奶,两个人站在窗前很没有灵魂地吃吃吃。
「郑遂什么时候过来?」江季恒问他。
「大后天吧。」缪冬寄伸手扒拉了一下手机,「哦,后天。」他睡太久了,所以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江季恒,「你和郑遂合作过么?」
「没。」江季恒想了想,「但是见过,在电影节。」
国内原创文艺电影的圈子就那么小,大家哪怕不想认识都一般躲避不开。
而且缪导的起点着实很高,《广寒月》是他正儿八经的处女作品,但手底下的演员和制作人员即使在当年默默无闻,专业能力其实也都是最顶尖的。
郑遂,《广寒月》剪辑师,在当下国内这个剪辑师通常不会有什么名气的状态下,也是赫赫有名的圈中大佬,年轻专业才华灼灼,据说每天找他剪片子的导演一茬一茬往外冒,但是他只会同意极少数人的剪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