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江季恒。」他上前握了下林光霁的手。
「你好,叫我光霁就好。」林光霁性子活泼,但是他现在明显有心事,七魂八窍不知道离了多少林,一副飘忽的样子。
缪冬寄这人看似势单力薄,实则却有商家作为他自由的资本。
但林光霁不同。
这世间的一切都希望他能够臣服,臣服于金钱丶权势丶安宁丶爱情丶梦想……反正什么都可以,但是他不肯。他自尊又脆弱,时常被爱情丶被世俗磨得筋疲力尽,但却又从未动摇信念。
他们到了附近的火锅店,那是一家网红店,哪怕是快要午夜了却依然人满为患。三人领了排队号又买了酒,坐在店外面的塑料凳子上聊天。
「我最近似乎什么都不太好。」林光霁说,「戏演得很累,而且他……」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就要撑不住了。」
「你能撑住的。」缪冬寄笃定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定的人。」
林光霁闻言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无路可走罢了。」
缪冬寄闻言皱着眉说:「不肯放弃音乐剧,不肯放弃他。这不叫无路可走,这叫坚持。」
林光霁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林光霁,我和你说过吧,我大二的时候就看过你的剧。」缪冬寄磨了江季恒很久对方才同意他喝点酒,现在倚在江季恒的身上,喝完酒之后抬头就能看见峪城的星光璀璨。
有点像他们在深山老林里面拍《广寒月》,每一次深夜喝多了酒,彼此都烂醉到不清醒,只有漫天的星光知道他们流了多少泪。
有理想的人每天也太伤心了。
林光霁怔了一下,不大明白他怎么又忽然提起这桩往事,「记得,」他顿了顿,「那是我的第一部大戏。」
「对,当时的你还名不见经传。」缪冬寄忽然转身翻江季恒背着的包,在背包里面找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票本来,小心翼翼打开,票本里面的第一张票便是林光霁当年的大戏,他指着那张票继续说道,「从那时我就觉的你特别好,后来接触更多音乐剧圈的东西,我就觉得你更好了。因为你尤其干净,干净到让人随意渲染都不会失色,又干净到千万淤泥也无从沾染。」
江季恒坐在一边吃着西红柿,忽然间知道为什么缪冬寄会在大二下半年分方向时选择了音乐文学。他也看过林光霁的现场,毕竟林光霁现在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演部大戏都要胆战心惊的剧场新人了,他实打实地几百场戏演出来,名字在出演《广寒月》之前就开始逐渐成为招牌,而《广寒月》则大范围地在其他领域催化了这个招牌成长。
林光霁是舞台上绝对的明星,绝对的优秀演员,身为角色本身恰到好处身为演员自己又光芒万丈。
而缪冬寄当时年纪轻轻,又怎能不爱舞台之上热情真挚的灵魂。
「我当时就觉得音乐剧有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变得很好,只要你能一直固执地不被沾染。」缪冬寄说,「见到那个人我反而放心了,因为你们都爱对方胜过爱自己。你怎么忍心让他挚爱的干净的自己被沾染。」
江季恒是个很冷酷无情的观众,对于音乐剧圈的人际关系并不了解,并不清楚这位和林光霁一块儿傻的人究竟是谁。
缪冬寄又继续说道:「我自然希望你的另一半是个盖世英雄,解决所有困难且为你争风挡雨。但如果他也是个傻子,你们一同弯腰受委屈,也一起挣扎求曙光……」缪冬寄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不知道就究竟该如何评判。
江季恒却已经在他们的对话之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朝着林光霁笑着说道:「你们长路漫漫,想必自知冷暖。」
林光霁听完,还没来得及搭话,却被扫过的风引起了一阵咳嗽。
他平时的工作密度实在太大,自己又不知冷暖不知饥饱。这种情况下自然很容易生病,他又故意纵容,任由病魔将自己的所有东西消磨殆尽,还尽快让□□容纳一个崭新的角色。
「对自己好点吧。」缪冬寄拍着他的背,「就当是心疼心疼他吧。」
「缪导。」林光霁咳完,对着缪冬寄说道:「等你拍完了《残霜天》和《开岁》,过来帮我们做原创吧。」
「好。」缪冬寄说,「如果我还能剩点力气,一点给你们写最适合你们的剧本。」
想必是黑暗里面同行的友人太难以寻觅了,光霁又过于善良,他闻言骤然松了一口气,眼底又泛上来了湿意。
「别哭。」缪冬寄又递给他一瓶啤酒,「喝酒吧,火锅估计也快排到我们几个了。」
果然,他们马上就有了位置,坐到了热腾腾的火锅店里面,点了红锅和一大堆的肉,有了辣和酒,一切的情绪都可以被完美遮掩。
江季恒这才发现其实小孩儿一样的缪导真的可以做别人的知己和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