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层亮着的教室,忽然就想起来当年大半夜喝多了从排演楼拎出来的缪冬寄,心下一阵好笑,想拎着缪冬寄去狄德罗剧社的排演教室看一看,结果正好收到了缪冬寄的简讯。
「老师,来一下我公寓好吗?」
江季恒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定睛看了一眼来信人之后又心想:「……这就有点ooc了。」
由于缪冬寄没什么社交软体,他一早就存了缪导的手机号码。只是他们两个人平常白天腻在一起工作晚上腻在一起聊电影,实在没有什么好发简讯交流的。不过缪导倒是经常给自己的「老相好」柳阕发简讯,大半夜约着人家一块去后街喝酒——早在江季恒还不怎么管他的时候就这样了,还本着「和老师玩不来」的幼稚学生心理小心翼翼瞒着他。
缪导八成就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估计是因为有事才找柳阕或者花途要的。
江季恒到的时候,缪导的公寓里面正在放摇滚乐。他一打开门,差点被摇滚乐的喧嚣冲得退出去。而缪冬寄正抱着猫倚着沙发坐在地上,茶几上摆着一个不大但是威力十足的音响。妙可已经放弃了挣扎,心如死灰地待在缪冬寄的怀里面承受音浪的侵扰。
因为声音太大了,缪冬寄压根就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头也没回一下。
江季恒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直接伸手把音响的音效下调了一半多:「你也就仗着公寓的隔音好。」他随手把教学资料扔茶几上,坐到缪冬寄旁边靠着沙发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缪冬寄摇了摇头,总算是放走了一直被他压在怀里面的妙可。妙可奓着毛踩了他一脚,然后垫着脚跑到别的房间去了,「今晚可以去你公寓看电影吗?」
「……你平时不就在我公寓看电影么?」江季恒心中莫名。
缪冬寄也不回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其实去江季恒家看电影只是出门再敲敲门的事情,但是他现在连自己出门的胆量都有点欠缺。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忽如其来的意外胆小,所以只能盯着江季恒看。
「……」江季恒无可奈何,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毛,「今晚不看电影了把,我带你去看狄德罗的彩排吧。」
「现在的狄德罗吗?」缪冬寄愣了一下:「我能去看吗?」
「能啊,狄德罗的小孩儿都是你的粉丝。」江季恒说,「我问过管理阿姨了,他们今晚有三场戏要排,用房间用到凌晨两点。」
他看着缪冬寄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下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第一个教室正在排今年的学校年戏,关于一个小说作家和她书里面的人物,主要讲精神恐惧,有点走《闪灵》风格。第二个教室在排一个戏文生参赛用的小戏,讲的是青春与迷茫,编剧小孩儿是我的学生,她应该是今年新生里面最会写小戏的人了,渲染力很强。」
他知道缪冬寄应该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便耐心跟他一点一点说话,想要准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有第三个教室,他们正在排狄德罗剧社最近发起的街头快闪音乐剧,我在窗外看见里面跳舞的人穿的衣服,今晚可能正在排《Rent》里的《Todayforyou》。你想看哪一个?」
缪冬寄这种家伙自然是做不出选择的,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饶有兴致地问道:「街头音乐剧突然出现跳一段的吗?那《Todayforyou》场景布置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呀?」他又问,「大一的小孩竟然从青春切入吗?能写出渲染力很不容易啊,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太想固定青春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的青春呢?」他还问,「这部年戏打算如何展现亦真亦假的场面呢?灯光吗?还是扮相?会有那种逐渐崩溃的过程吗?」
「这些我哪知道?」江季恒被他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然失笑,「虽然我是狄德罗剧迷,但是我只会去看他们盘完的戏。」
他站起身来,帮缪冬寄去衣柜里面拿衣服,「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三个教室挨个走一遍。」他伸手把缪导拽起来,「走啦缪导。」
缪冬寄满脑子的戏,兴致冲冲地套上外套,踩着拖鞋就跟着江季恒出了门,走到罄玉湖边上才又想起来今天的事,不由自主往江季恒身边靠了靠,直到他的衣角蹭上他的衣角。
他胆子小,害怕没有人的环境,但是从来都将印艺和印艺后街看做神圣的庇护所,如今却在印艺里面也难免提心吊胆。
江季恒瞥都没瞥一眼,不动声色地表示纵容。身为一个职业的电影人,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对于情感的变化也比一般人敏感。他很清楚刚才坐在公寓里面听摇滚乐的缪冬寄和几个小时之前不一样,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可能是想起了什么。
但这些都并不重要,很少有人能在每件事情上都得到解脱,所以有时最好的解脱方式往往是出去玩。他和缪冬寄的关系还没有可以追问逼问的那种程度,但好歹是可以带着看剧社彩排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