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老师。」小孩儿重新把书抱回怀里,一边慢吞吞往江老师身边的桌子走一边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舌尖在他捂着口的指尖闪现,眼睛一睁开仿佛就能眨出泪水,他走过来,对着江季恒说,「江老师好。」
缪冬寄坐到他身边,小幅度扭动了几下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坐姿,对别人的无法掩饰的注视很不敏感。
甚至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至纯至媚的「洛丽塔」般的芳香——尽管这位洛丽塔已经22岁。
然后别的老师问他:「昨晚公演完出去吃饭了吧?」
「嗯。」缪冬寄肉眼可见地正在慢慢清醒。
「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第一场的灯光出问题了,害得我蹬蹬蹬往控灯那边跑。」缪冬寄大概是完全清醒了,一边说一边翻开了一个本子。
江季恒依旧在偷偷看他,可以看得出来本子上面记录了每一次演出的收获和可改进的地方,这小孩儿的字不算难看,就是莫名显得有点幼稚,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大概平常上课记笔记肯定很吃力。
缪冬寄翻到一页新的开始记昨天的演出。
江季恒这才反应到缪冬寄就是昨天那场戏的那个导演。
小缪导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那大概是江季恒第一次悄悄看他,当然,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
江季恒从梦中醒来的这个清晨,缪导的新片子在学校里面随便划了块地,开始办开机仪式。
江季恒晕晕乎乎早起上课,脑子里面还全都是小缪导演的剧,结果就正好看见印艺被各大媒体和学生堵得水泄不通。
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越过围观人群往里面看,昨天那又怕冷又晕乎的小家伙正在围着剧组乱窜,只穿了个紧身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薄毛衣,随便披了个灰色的围巾——虽然好像应该先心疼一下穿得很冷的样子,但江季恒还是想先抑制一下自己想飈出来的鼻血。
缪冬寄身上透出一种毫不做作的少年感,还有一种欲而不自知的禁忌感。
缪冬寄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不错,饶有兴致地围着整个剧组转了一圈,轮到上香的时候反倒是累了,只举着香胡乱拜了两下,把香插上之后转身就走,结果被一个样貌清俊的男人拦住了。
男人解下他的围巾,在旁边的临时衣架上拿下来件长棉围巾,然后在缪导身上缠啊缠,缠出一个又有设计感又暖和的样子,最后拿个别针一别,让他们家缪导快速拥有一个暖和的外套,最后还走到他身后,重新给他扎了一遍辫子。
商巍然啊……
江季恒收回目光,转身走去教室上课了。
周三是满课,但刚上完一上午课的江季恒就已经心力交瘁了。他无精打采地应付完问题贼多贼磨人的小崽子们,拎着书去教师食堂吃饭,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剧场的工作人员正在往下搬盒饭。艺术学院的食堂大妈也挺有艺术细胞,看见剧组的人来了还怪开心的,给剧组的每个人加了个鸡腿,便导致派过来领盒饭的工作人员有点不够用了。
这个时候难道不就应该年轻帅气的江教授出场么?江季恒走上前去帮着搬箱子。
「你们女孩子来做这种活辛苦了点吧?」江季恒抱着那巨沉的箱子,小声问旁边的后勤组小姐姐。
「缪导找了人帮忙来着,但今天工作太多好像错开了,大家都没怎么顾得过来。」后勤组小姐姐满脸萧瑟:「现在后勤部没什么人,过几天招几个学院的学生应该就好多了。」
「剧组还打算在学校里面招人啊?」
「对啊,有点类似于勤工俭学的那种吧,每个周来值几天班。」小姐姐倒也没什么防备心,抖搂得又快又干净,「其实我们缪导只把《广寒月》时比较核心的制作团队带过来了,别说是临时在剧组跟组的小孩儿了,《残霜天》现在连男女主角都还没找好。」
「这怎么会……」没找好主角就把开机仪式办上了,制片人还不得撕了导演……江季恒愣了一下又忽然想起来:《广寒月》的制片人是商巍然,整个一形同虚设。不过话虽如此,这个导演也实在太任性了一点,他转念一想,「你们缪导是本来就打算在印艺找演员么?」
「是的。」小姐姐点了点头,「我们缪导很怪的,当时多少大演员大明星来,一个都没看上,非要来印艺找演员,还是主演。」她拿膝盖顶了一下箱子,呼出一口气来,「可能印艺这个母校对于缪导来说,比较不一样吧。」
「是吗?」江季恒不置可否。现在很少人能将自己的大学看作一个极其重要又不一般的地方,江季恒毕业太多年了,现在想起自己的大学来,除了专业知识以外,无非就只剩考前酒会的烟与酒——他毕业之后便戒了,于是这些东西在他的记忆力尤其馥郁醇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