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祭就好。沈澜松了口气,只意有所指道:“龙王爷也看脸?”
裴慎一愣,嗤笑道:“顺天府府志中曾记载过,最开始是七名寡妇。此后庙会越办越大,大约是众人觉得寡妇不甚端庄,不知何时改成了容貌秀丽的少女。”
沈澜一面听裴慎说话,一面见那七名少女自井中打了水洗涤神像,又用簸箕将井水抛洒出去。边抛边齐齐喊道:“东海龙王生七子,喝了井水即生子。”
沈澜看得发愣纳闷道:“这东海龙王不掌司雨之事,还管生不生孩子?”
裴慎被她逗得发笑,便强忍着笑意说道:“你且往下听。”
那七名女子又喊起来:“东海龙王生七女,刷了簸箕即下雨。”
说罢,一遍一遍得喊。
“东海龙王生七子,喝了井水即生子。东海龙王生七女,刷了簸箕即下雨。”
足足喊了七遍,方才停下来。
这时候,便有几个富贵打扮的仆从自棚子里冲下去,取了净瓶便去舀井水。
裴慎这才指点道:“民间传说都多有讹误,龙王本执掌风雨之事,偏偏众人觉得龙性本淫,又兼多子,保不准也管生子之事,牵强附会罢了。”
说罢,裴慎却忽然脸色一冷。沈澜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井前有一青衣道袍男子,正低头将井水舀入竹篮中。
那竹篮提着水,竟半分未漏。男子稳稳当当的提着竹篮,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只留得周围百姓惊诧之下议论纷纷。
见裴慎脸色发沉,沈澜好奇道:“竹篮能提水?世间竟有此等好手艺的篾匠。”
裴慎回过神来,缓了神色笑道:“自然有的。一小段竹子破出百余篾片,覆于纸上,薄可见字。再抬一压一,足足做上八层,便能用竹篮提水而水不漏。”
沈澜咋舌,心道这古代的技术工匠果真厉害。
“为何旁人皆用净瓶来盛,他偏要用竹篮?”沈澜好奇道。
裴慎笑道:“提篮观音乃观世音三十三法相之一,观音送子可听过?”
沈澜愕然,心道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为了生子如此迷信?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玉净瓶?”观世音最常用的法宝的难道不是玉净瓶吗?
裴慎摇头,嗤笑道:“玉石虽有灵,却不过死物,竹篮便不同,木主生发之意。”
况且那舀水的人多半是个太监,非男非女,正好合了《金刚经》中“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菩萨绝不会执着于自己是男相还是女相,正好挑个太监。
裴慎思及此处,只叹息一声。陛下为了求子,越发病急乱求医了。什么乌七八糟的法子都试,恐非寿数长久之相,
沈澜不知裴慎在想什么,她头一次出来看稀奇,兴致勃勃地往外张望,见那威严硕大的龙王神像被沐浴后,便被八人合力,直将它抬上大轿。
一队送神的队伍即刻出发。周围百姓便纷纷跟上。
十里长街之上,伞扇参差,幡幢络绎。前有青壮男子面涂青黑,戴上獠牙面具,手持刀斧杵棒开路,中间是八人抬的龙王神像,两侧有人踩着高跷,还有扮成魑魅魍魉各类鬼怪的戏子妓子随行其中,再后头便是各式各样的台阁,小的只叫两人抬,大的足有八人抬。
沈澜看得殊为惊奇,裴慎便带着她下了棚子,只一路追着绵绵不绝的台阁看。
那些台阁装潢精美,雕花饰锦,布景格外别致,有湖光山色、长亭古道、蟠桃园、金山西湖等等,俱是七八岁的小童在上头唱戏。
“快看那猴王!”沈澜惊呼,见那两小童握着两杆白蜡枪,你来我往,正厮杀的难解难分。惹得街道四周行人你拥我挤,齐齐追看,阔气些的还纷纷冲着台阁上扔铜板。
沈澜刚见了真假猴王的戏码,又见白娘娘使了法术要淹了那金山寺。转过眼,见那张生和崔莺莺你侬我侬。
“好!”沈澜惊呼一声,只撒出手中十个铜板,尽数给了那吞刀吐火的。
偏偏她手劲不大,哪里砸的准,竟扔给了舞迓鼓的。
见她心生黯然,裴慎便随意取了些铜板,在震耳欲聋的锣鼓丝竹声中问她:“要赏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