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愚昧!」
那人除了认错,在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做过的事,谁还能安安分分的成为过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夫教不好你了。」
比斥责更狠戾的,是师者的失望。
那人颓废的退出去,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的学生会是什么下场。
能在战场上生还,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但说破了天不过是个女娃娃不懂规矩,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他重新做回到桌边,提笔补完剩下的文竹,尽管小心,还是有一滴墨水在他意料之外滴了出去。
茶楼的生意一直到傍晚都未曾减少半分,往来过客把外面的烟火气全全带到茶楼,连带着厢房中也让日暮和气染上了暖意,只是难窥其下百丈悬崖冰。
若不是江缔的银两给的足,整整几个时辰,这间厢房不知会换多少客人,她们也不会在这里打发时间了。
自然,楼下的老段铺子前刀起刀落砍着面前的猪肉,刀刀的力度都恰到好处,二两肉绝对不会多出一点碎渣。但来往的行人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在楼上守了他半天时间的江缔同脉婉惜却是把他的神色异常都看在眼里。
屠夫只杀畜生。
老段是个屠夫,他只杀畜生。
时间离暮时越来越近,东市的人无论是商贩还是行人,归家的归家,留店的留店,除了像茶楼这般日日夜夜都开着的,比起来时,已经少了好些人。
此时再看街上,视野开阔不少,江缔手搭在窗台上正准备起身,眼光却突然停住,有人闯进了她的目光中,不怀好意。
如果江缔没猜错,至少他现在没有继续遮遮掩掩,文竹在他身上全然没有了苍翠之感,反倒是多了几分垂暮,跟主人的神态比起来,也算是相配。
毕竟那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只是往前走,其馀什么也不入眼——直到他对上了江缔打量的目光。
只一瞬间,江缔并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想法没错,不过那眼神中「算你走运」的意味简直要爬上楼来了。
只是那道目光不长久,因为随即那人就转过身去与老段说着什么。
老段的手似乎在颤抖。
「那是班太傅的门生?」
脉婉惜走到她身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同样搭在窗台上探出身子向外看,那束目光虽然不是完全冲着她来的,但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些波及。
「是,」江缔收回目光,心底彻底放松下来,看来后面的事并不需要她们多费力气了「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脉婉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琢么着大概可以回去写书自证清白了。
老段连正要往这边走来的顾客都没顾得上,好像被人追杀一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走,要不是两个人早就在楼下等他,一时半会恐怕还跟不上他。
路上他并没去什么过多的地方,直奔落丘村走,让两个人方便不少,有了目的地就不太在乎一些不关紧要的过程了,脉婉惜边走边想,还好自己特地换了鞋子来,绣花鞋走山路可太受罪了。
江缔不同,军将的服饰向来以轻便简洁为主,因此身上的衣服加了甲胄直接上战场也是没有问题的。
江缔把脉婉惜挡在身后道:「有人。」
两人一路避开耳目跟到了老段家中,却只是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着他走进去,走到房中亮着的灯火里。
除了家中夫人和好友,还会有谁能提前到主人家中去?
「小姐,走这边,」等老段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江缔正打量着左右的路,脉婉惜扯扯她的衣角,招手示意她往这边走。
确实是个好地方,正对着前方就是老段的房中,只需要蹲下来,边上生长的树木树影夹杂着黑夜可以完美的掩盖着她们。
「大人,大人,求您再帮帮小人吧!救救拂棠!」
这一声大概是把这一整天的惶惶不安都喊出来了,不过仅凭李冠一条命,并不能使他到这个地步,那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他反应这么大,又是谁,告诉他的?
「你除了那两个问题,还问了他什么?」
江缔淡淡的问道。
「妾身也没多说什么,」脉婉惜似乎是有些怕黑,身边的黑暗驱使着她不自主的向江缔靠近,声音却依旧温和「妾身不过是跟他闲扯了几句徐老爷家的小妾听说是叫人买回来的,如今年纪轻轻就要死了,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