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似乎微微带着笑意,像是一个长辈一样询问他们,可成帝虽也是「父皇」,但作为一个皇帝对自己的臣子又怎么会这么关心?
陆迟垂下眼拱手道:「军中从军纪,朝中遵朝纲,无论朝廷还是军营都是为天下为陛下,臣等又有什么不习惯的。」
天子与天下同尊,朝廷与军营共事。
无论成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完全遂了他意。
「好,」成帝的声音似乎有些起伏,他放下手中的奏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眼中却又不知他们:「朝中的小将只有你二人与突厥交过手,依你二人看,突厥何为?」
原来成帝是为了突厥之事。
或者说,封他们两个官职,未必就没有报了为应战突厥做保障之心。
既然这么问了,那成帝必然是不想听到「臣惶恐」「臣不敢妄言」一类空话,否则就不用特意强调「与突厥交过手的小将」了。
江缔先言道:「突厥蜗居北境几百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到底多年来在马背上过活,虽尚武雄壮却抵不过大翊有勇有谋,只是与平阳关临近,百姓安定多受打搅,突厥又不肯真正与突厥议和,依臣看,突厥再过几十年都是一个隐患。」
成帝并未说话,之是点点头。
陆迟打量一眼成帝神色,随后若无其事的接下江缔的话:「突厥人善马力壮,赤手空拳必然是我军占下风,打起来不要命的乱杀乱砍,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但突厥可汗讲究布阵,对我军的消耗也是极大,翊朝国力雄厚,可这个问题也不得不重视。」
两个人都是真的上过战场厮杀过,自然比在京中的人更了解突厥不要命像一头野狼一样的打法,加之其排兵布阵,每一次战争都不简单。
不然突厥也不会对翊朝虎视眈眈了几百年。
陆迟话音落泪了后便没再说话,他们该说的说了,成帝坐拥天下不明白局势敌人自然是荒诞,不过是为了考量他们,现在等的,就是成帝了。
「不可轻年少啊。」
成帝像是有些感慨,曾几何时,他眼前也有这样一个风发意气志在千里的少年人,结果跌落独木桥,葬身平阳关,如今只能活在话中。
「没有个几百年,中原和蛮夷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分居异地,一统天下,时日尚远,」成帝从椅子上站起,更比站在下方的两个人高上一级,却是话音刚落,话锋骤转:「但朕不管将来,朕只管当下的突厥。」
帝王威仪的声音在两人心中回荡。
但不是他们能接话的。
江缔记忆中就算是六年前成帝也依旧严肃,或许只有在那人还在时才能掀起不一样的成帝,之是现在江缔摸不准成帝话中的意思,是让他们抓紧攻下突厥?还是警告他们不可松懈?
千万种可能在江缔心中划过,但除了增添不安,再没有什么用处了。
陆迟也好不到哪去。
在琢磨成帝话的同时,靖国公的碎语也一起涌现,烦的他几乎想要放弃。
下面人大神情都被成帝看在眼里,语气又缓和下来,可不容抗拒。
「朕要你二人,从突厥人手里打来一份降书。」
第13章心志
成帝的一句话,把积攒的所有可能从江缔脑海中赶了出去,留下足够的空间供她去消化成帝的话。
做什么?
要打的突厥俯首称臣。
谁来办?
她和陆迟,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将。
「陛下何出此言?臣等年少,担不起此任,突厥乃翊朝心头之患,臣等可尽绵薄之力,但还请陛下三思。」江缔赶忙回道,这才给了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成帝是意在捧杀还是另有所图,江缔猜不出,年纪轻轻到底让她无法像江孤一样走过那么长的路,见过各种各样的难题,她的路,还在后头。
「年少才能出俊杰,六年从军为副将,南部之战立军功,你二人有什么可推脱的?」
成帝的决断绝对不会因为从军年龄和功劳来判断,这样片面的看法注定不会让他在龙椅上坐久,可现在成帝的语气分明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在里头,好像是特意挖了「年少有为」的坑等着人往里跳。
「朝中立军功少有为的人比比皆是,臣等自然无从可比,突厥一事,臣等在所不辞,只是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陆迟庆幸自己穿的是宽袖,不然手上微微的颤抖早就暴露在成帝面前了。
成帝似是早就料到会得到这样对回答,毕竟有些话他说可以,但从臣子嘴里出来的话不仅仅要说给他听,更要说给天下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