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ICU都没把陈觅折磨成这样。
一支小小的针剂做到了。
手臂红肿胀痛都算不上什么了，最折磨人的是不能碰，更不能动。
这种状况甚至持续了一星期，不见丝毫好转。
严豫川深夜醒来，床边彻底凉透了。
本应该躺在身侧的人不知去向，他了然地下床，果然。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线，勉强能看清，一个身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像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陈觅不是不想睡觉。
只是太痛了，痛得他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一晚一晚地熬，把心气儿熬干了熬枯了也不见尽头。
只能寄希望于无知觉地昏睡一会。
但这也称得上奢望。
家里的厨房落了灰，因为陈觅闻到一丁点油烟味就会干呕。
面包的香气变成了催吐剂，陈觅会站在洗手台旁边吐到胃里连一滴食物都不复存在，然后死死咬住右手的手背，对着镜子看形容狼狈的自己，无声无息地落泪。
在换过药以后的最开始两天里，陈觅几乎是崩溃到了极点。
即便崩溃，可是连大一点的表情都不敢有，甚至打个哈欠都会迁连左手的针孔犯痛。
毫不夸张地说，形销骨立。
屋子里连着两天没人说话了。
严豫川一开始还跟他讲话，后来发现听人说话对陈觅来讲是种负担，于是慢慢地也噤声了。
他甚至怀疑过，让陈觅去复查，是否是错误的开端。
两个人，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去开灯。
默默相对，没有声音。
寒风掠过枯枝，发出沉闷的呜咽，还是严豫川先受不了这个气氛，把灯按开了。
一盏很小的灯，打在陈觅脸上。
严豫川看他，已经不是一个月前在餐厅里的心情了。
那时候陈觅表情生动，在窗旁看江水边的人潮，还能笑着跟他打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窝唇角都深深地隐匿在阴影当中，因为瘦的厉害，骨相更突出，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
直到灯光投射到瞳孔里，陈觅才似乎慢慢醒来一般，转了转眼珠子。
嘴唇因为干裂起皮，喉咙也粘住一般，陈觅咳嗽两声，然后身形一僵，剩下一半的闷咳卡在身体里。
扯到手臂了，痛感钻到骨头里，冷不丁地袭击大脑。
严豫川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他总还想要替陈觅顺顺后背。然而又在真的碰到的那刻，触电般收回了手。
他怕碰痛陈觅。
陈觅勉强平复下喉咙里的腥甜，吐出了这两天里说的第一句话：
“几点了？”
严豫川从茶几上捞起手机，他很早就把腕间的手表摘了，再没有带过：“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