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村抿嘴:“你妻族乃是淮安府安东县人,前朝崔家还在时,两家应该有来往吧。”
“呵,蒋大人,我妻娘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那时候世家林立,就算要抱崔家大腿,轮得上他们吗?”
蒋雪村还想再说,贺文嘉冷眼看过去:“我知你害怕,却不必拉我下水。”
“贺兄,我……”
贺文嘉打断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蒋家若想全身而退不被世家头衔连累,皇上早就划下道来,你们照做就是。你这般聪明,不会不懂吧?”
蒋雪村摇摇头,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他们家,本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辈做主。
蒋家最不缺的就是生意人,只要刀子还没落在他们头上之前,比起直接献出土地财产认罚,他们更愿意周旋到最后一刻。
说不定上头就变天了,换个主子后或许就能保住蒋家的一切了呢。
蒋雪村真的知道怕了!
如今,蒋雪村只希望家中长辈没有暗中勾连崔王谢薛几家,否则,若是被皇上查出来,只怕蒋家鸡犬不留。
崔王谢薛四大家满门被屠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族家的旧时堂前燕,就算逃过一劫,也早就另谋出路了。
这时候再有人打着崔家后人的名声出来搅和,蒋雪村只能暗骂那些作死的怎么不早些去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翰林院,蒋雪村的靴子已经半湿,赶紧叫值夜的役丁给他打热水来,他要泡一泡脚。
贺文嘉全身都暖和,抖落肩上的雪,自己去给自己倒杯热茶来。
他心好,给蒋雪村也茶了一杯。
蒋雪村去休息的屋里给自己换了身备用的衣裳出来,看到贺文嘉这般闲适,笑着道:“你的靴子谁给做的,竟一点都没沾湿?”
“皮靴子若是做得好,再厚的雪也湿不了。”贺文嘉道。
蒋雪村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笑着跟贺文嘉说笑,贺文嘉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不过,他也不是陪聊的,说了几句话后,贺文嘉就去里头休息。
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天亮了,不知道天亮后又有什么糟心事等着他们。
蒋雪村心里担忧到睡不着,可这会儿宫门未开,他也不敢贸然送信回家,只能在翰林院熬着。就着一盏灯,想着这江苏的事,担忧着蒋家的前程。
真是,寒灯一点静相照,风雪打窗冬夜长。
早上宫门才开,翰林院学士张长广就进宫了,等他从宫里出来到翰林院,推开门看到贺文嘉精神奕奕地在屋里打五段锦,蒋雪村一脸憔悴地枯坐在那儿。
“行了,昨儿晚上你们辛苦了。本官刚才去见皇上,皇上说起你们来,叫你们早点家去休息,明日早上再来吧。”
贺文嘉笑问:“张大人,咱们翰林院值夜以后要成定例了?若以后都如此,咱们翰林院这点人可不够白天黑夜轮着转。再说了,就算咱们轮着来熬得住,皇上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哼,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就是吃不得苦,你们才值几次夜就这般絮叨?”
张长广训了两句,才说:“这几日事情忙,皇上那儿离不得人,等这几日忙过了,就不须值夜了。”
“是。”
贺文嘉和蒋雪村家去时,在衙门外头碰到六部的官员,一个个面色沉重,好似都在为国事担忧的模样。
贺文嘉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长进,当官不到半年,竟能从这一张张正派君子的脸上,看出背后隐藏的虚伪、装腔作势、心里藏奸。
呵,他也是有出息了。
贺文嘉回到家,进门就说:“叫厨房煮一碗青菜汤面,一会儿送到主院去,我要吃。”
贺升点头称是,转身就去厨房。
贺文嘉去前院给师父请安,这会儿范江桥刚用了早食,见他来,就问他用过饭没有。
“叫人煮面了,一会儿就去吃。”
贺文嘉进门:“师父今日可要去哪儿?”
“去范家瞧瞧。”
“这会儿去?”
“范江阔上朝去了,这会儿去了家中也没人,下午再去。”范江桥很警醒:“怎的,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要出事了,不过跟咱们两家没关系。”